孟久安从来都是听秦松墨话的。
一如当年在战场上,秦松墨派人送来一封封信件,他日夜研读,用沙盘做拟战,方才赢取了那场大战的胜利。
他从未怀疑过秦松墨。
故而现在秦松墨说什么,他便做什么。
“秦元青,我现在做了这些,希望还没有忘记当初我们之间的约定。”
彼时秦松墨已经重新躺倒在软榻上,听着耳边传来的说话声,他点了点头,“自然不忘。”
听到阁楼底下传来一阵匆忙且凌乱脚步声的时候,孟久安下意识就要冲到窗边查看黎盛意的身影。
“盛意聪慧,这会儿想必已经找地方躲起来,不必担忧。”
衣袖被抓了下,孟久安停下脚步垂眸看了眼眼前人。
看到他眉眼间那副放松模样,他勾了勾唇角,抽出腰间软剑的同时,朝着青黛一步步走去,“你倒是安心。”
说话间,他手中的软剑已经落在了青黛纤细的脖颈上,而他身后躺在软榻上的秦松墨,这会儿也闭上了双眸。
久病成医,久病亦能演戏。
秦松墨安静躺在那里,倒真像是喝多了亦或是被药物迷晕的模样。
云必先带着一对家仆匆匆赶到二层阁楼的时候,就看到二楼的窗户被踢坏了一扇。
拧着眉头带人上了二楼,闻见冰凉空气中幽幽钻入鼻尖内的血腥气,他的内心忽然浮现出一抹不安来。
直到他推开房门,看到房间内的场景时。
欲要毁了秦松墨清誉的他,眼前猛地一黑。
“到底是谁给你的狗胆,竟让你们这帮贱婢敢对大楚丞相动手动......”
嘴里的‘脚’字尚未说完,听到身后传来推门声的孟久安偏过头去,就看到云必先领着一队家仆正站在门口。
一看到云必先,男人充斥着杀意的面庞上忽地扬起一抹假笑,“云大人,你不是说元青如厕去了么?”
一改用长剑抵着青黛脖颈的动作。
孟久安改用另一只手擒住她的脖颈,手中长剑剑尖直直指在不远处软榻上的那抹纤瘦身形上。
“那云大人要不要瞧瞧,榻上那位是谁?”
云必先故意晚了一刻钟方才‘坐不住’带着家仆在整个学士府上下找人。
又在‘偶然间’听闻家仆说秦松墨朝着学士府中那栋二层小楼去了,他又加快了脚步赶到小楼。
即便他的动作已经这样快了,孟久安却比他更快一步。
看着满地的歌姬尸体,又看到躺在软榻上昏迷不醒的秦松墨。
到底是谁想毁谁的清誉,昭然若揭。
偏太子殿下也凑了一脚,直言要亲自寻秦松墨。
这会儿太子殿下就站在云必先身后,看到房间里那堆尸体,他的脸色陡然沉了下去。
“元青常年服药,不论是太医还是大夫都说过,他不能饮酒。”
“今日若非是云大人的生辰,元青高兴多饮了两杯,怕是他这会儿还坐在园子里呢。”
“园子距离这栋小楼足有一刻多钟的脚程,试问云大人,元青一个醉鬼,是如何穿过学士府如此复杂的地形,准确跑来这栋满是歌姬的小楼的呢?”
“快说!不然本将军现在就杀了她!”
孟久安忽然拔高的声调,配合上青黛‘受惊’的惊叫声,响彻了小楼之上整个夜空。
感受到身边的太子殿下目光也一直落在自己身上,云必先张了张嘴,却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能说什么?
说是那给秦松墨带路的仆人想要陷害秦松墨?
可那仆人亦是云家仆人,总归他这个主人家逃脱不了干系。
于是在所有人的视线下,云必先当即跪下给太子殿下磕了三个响头。
“太子殿下明察,此事臣一概不知,秦大人究竟为何会来此,臣......臣总不能往自个儿脑袋上戴绿帽吧?”
孟久安险些被这番言论逗笑。
抬眸看了眼一脸严肃的太子殿下,他的目光重新落在了云必先身上,“那可说不定。”
“说不定云大人早就玩厌了这些女人,想着正好借此换批新的也说不定。”
“只是可惜了,这一个个美人生的绝色,最后都成了云大人手中的棋子。”
“一派胡言!”云必先偏过头去狠狠瞪了眼孟久安,“孟将军不知此事背后真相,为何总往我身上泼脏水?!”
“此事还要请太子殿下明察啊!”
又是请太子明察。
楚怀渊垂眸看着跪在自己脚边的云必先,眼眸中思绪冗杂。
“此事交于大理寺卿,那仆人胆大妄为,定是受人指使,死罪难逃活罪难免。”
“若是查出幕后之人,本宫定不会手软,如此腌臜事,竟会发生在朝廷重臣身上,要是叫父皇知晓了......”
楚怀渊一下搬出当今圣上,云必先就是再有苦难言,也不敢再多言。
深吸一口气,云必先压下内心的思绪,正要起身时,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道软糯的嗓音。
“太子殿下?我爹爹也在这里吗?”
一颗小脑袋悄悄从墙角探出。
听到说话声的众人纷纷转过头去,就看到一抹水红色身影朝着这边跑来。
“我爹爹是在这里吗?太子殿下为何要在门口站着?”
“爹爹,你在里头吗?”
黎盛意的小脸被寒风吹的通红,这会儿就连说话声都打着颤。
可见她在寒风中找寻秦松墨找了多久。
她小跑上前,嘴里还在嘀咕不停。
“孟将军说与我分头行动找爹爹呢,他也在这里吗?他找见了爹爹不告诉我,日后我再不要与他分享茶点了。”
“爹爹——欸?”
手臂被擒住,正要往屋子里跑的黎盛意被迫停下脚步抬起头看向始作俑者。
楚怀渊弯腰将其抱在怀中,宽袖遮掩住了她的小脸,看似是在替她挡风,实则是为了挡住屋子里的场景。
“秦相还在昏睡,屋子里......屋子里闷,本宫带着盛意去楼下赏花可好?”
黎盛意闻言嘴上‘啊’了声,“可是太子殿下,此时正是夜里呢。”
瞧不见花的。
更何况如今已经是初冬,哪里来的花啊?
黎盛意一手扒拉着眼前人的衣袖,一边不住地往后伸长脖颈,恨不得把屋子里的场景收入眼中。
楚怀渊这一举措让屋子里的秦松墨二人双双松了口气。
饶是小女儿\/小萝卜头已经知晓他们要做什么,可他们仍旧不想让她看到屋子里这副肮脏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