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禾子闻言，低头看向掌心，发现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白色圆圈。
其中有一个奇异线条勾勒出的符号。
青禾子脸上的愤怒霎时消失，额头渗出冷汗。
出身人皇遗脉，他听过许多人族修士被妖族奇异手段暗害的故事，只是没想到会落到自己身上。
明明他已经小心到极致！
若是特征太明显，青禾子或许还会怀疑是江休所为。
但这么一个什么也看不出的符号，却给青禾子心中蒙上一层阴霾。
青禾子看向江休，颇为僵硬开口：“这是……什么？”
江休缓缓道：“有些猎人会驯化抓来的猎物，将它放回到族群中给自己做内应，目的是把族群一网打尽。”
“你现在，就成了那只猎物，但凡与你接触的人族皆会被标记，被所有妖族感应。”
“一旦你回到你父母那里，就会害死你父母，回到青云界，就会害死木皇一脉。”
江休再次叹息一声，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被害的永远没有害人的精。”
“你以为不接触就没事，却没想到它是一个范围标记的法术。”
青禾子听着江休的声音，似是极其渺远，整个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若说刚才他是感受到寒风吹袭的冷意，现在就是天雷劈中的麻木，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心中一遍遍回荡的是“为什么”。
为什么他明明是好心，却换来这种下场？
“为什么她要害我？”
青禾子抬起头，声音沙哑。
“她没有害你，”江休摇摇头，“她是真的在向你求救，只是她的血脉如此。”
“贤侄，”江休声音幽幽：“妖族和人族的关系，远比你想象中的复杂。”
“虽然这句话，对于现在的你来说，恐怕已经晚了。”
只有人族对妖族，才是赤裸裸的仇恨。
妖族对人族根本谈不上仇恨。
就像水和火，能有什么仇恨呢？
只不过是不能共存罢了。
“这是云雀一族最终秘术，在最后一只云雀妖死时，自动将标记打到附近的人族身上，哪怕那人族并不是凶手。”
江休这一番话，如利箭插到青禾子心上，让他脸色煞白，整个人摇摇欲坠。
他现在终于明白妖族和人族之间的沉重，那不是寻常人能够承受得起。
他终于懂得父亲带着母亲在小世界中隐居，那绝不是软弱的逃避。
他也终于理解父亲所说，一直面对这份沉重的江休，到底经历过多少残酷的黑暗。
然而这一切都已经晚了。
青禾子忽然回过神，祈求般看向江休。
然而江休的神色没有半分改变。
青禾子的脸上已没有半分血色，他明白了江休的意思。
“江大伯，我现在一定听你的话，我会找个没有人烟的地方隐居起来，我绝对不会去见我爹娘，我绝对不和任何一个人靠近……”
青禾子毫不停滞说出一大段话，眼中惊慌之色越来越浓。
“贤侄，”江休打断青禾子，慢慢说出最后一句话：“我是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帮你解决云雀一族的麻烦。”
不管现在说的有多么好听，一个人在有条件时，怎么能永远不见父母，不见其余同类？
这道秘术既赌人性的善，也赌人性的恶，实在是对付人族的上好手段。
江休不可能放任这么一个威胁，这会害死青木子。
片刻后，青禾子从苍天道宫中走出。
他转头看向江休，而江休已头也不回架起遁光离开。
青禾子张张嘴，终于没有再开口。
等他垂头丧气回到旅店，打开包间的门，青木子和决云正坐在那里。
决云上下一扫，没发现什么伤口，脸色顿时变得严厉，抽出藤条来。
“长本事了，敢跟你娘玩手段，这次非要好好管教你……”
“决云！”
就在这时，看上去沉默寡言的青木子开口，及时叫住她。
随即扫了青禾子一眼，叹口气，其中有无限的疲累。
“走吧，回家。”
决云看看青木子，再看看别过头的青禾子，忽然反应过来，脸色微白。
良久才艰难开口：“好，我们回去。”
青木子走在最前面，眼中难以抑制浮现痛苦。
生活在九天十地的人族，总归逃不过这些伤痕。
到底何时才能彻底消解？
……
江休找到玄空子时，乌满日已经离开。
而玄空子开口第一句话，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我要留在九天十地，为人族撑起最后一段时间。”
这么长时间观察，玄空子对妖族的凶残，有十分清晰的认识。
江休杀了那么多合体妖族，妖族尚且能够容忍。
如今连九天妖族未来的族长都斩杀，起码就金乌一族来说，必然要不管不顾覆灭整个人族。
当然，天帝复生的消息，同样也要占到极大比重，会同时触动所有九天妖族的敏感神经。
在这一点上，很难让人抱有侥幸心理。
江休同样明白这些道理，沉默片刻后道：“好，我会将九宝暂且留给前辈，还有十万血神子。”
至于他自己，没有横推九天十地的修为，绝不会露面。
哪怕九天十地人族覆灭，江休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只会在未来让整个妖族陪葬！
哪怕妖族底蕴再深，可能抵挡元神之威？
当然，天帝和江休不同，他是人族大帝，将守护人族视为责任，宁愿与人族共存亡。
而江休也毫不吝啬送出九宝，说是借，其实八成要再度战毁。
然而拥有沉漾伞和射天弓，江休对九重天阙已不再有执念。
毕竟要达到顶级仙府奇珍层次，需要九件法器全部八阶，要求实在太高。
而血神子就更加简单，江休要借用这一次最后大战，彻底发一次战争财。
拥有仙府奇珍护身，江休不再畏惧有人用特殊手段，以血神子波及本体。
可以让血神子放手行事，最好能一次性凑够三百六十五位合体妖魂。
倘若人族覆灭，江休压力骤增，再想行事就困难重重。
至于帮助人族缓解压力，这两者并不冲突。
玄空子对江休的回答十分满意，他心中也赞同江休作为人族最后手段。
只要江休活着，人族就不是彻底覆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