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盛有些尴尬，“我听说有些人是欠我们家钱，干到死都还不上……”
“喂，你说什么？！”
玉耀脸色突然变得极其吓人，看到玉盛大气不敢喘的模样，脸色才缓和下来，取出账本翻开。
“你看，你过来看看，我们每年要赔多少钱，那些死的，干两三年能不能挣这些钱？”
玉耀将账本推开，语气尽量平和：“我们有逼他们吗？他们可以不做，根本就是他们自己的选择，要怪也只能怪他们自己！”
玉盛无言，他知道规矩之下，那些人根本没得选。
玉耀脸庞微微抽动，咬牙道：“盛儿，你千万不要可怜那些人，那些人最会装可怜。”
“他们什么事做不出来？他们在我们这里做，就是为了有一天能取代我们，他们坐在我们位置，只会把事情做得更绝！”
玉盛脸色慢慢绷紧，“我知道了，父亲，我明白。”
玉家不能后退，要用无数人命推着前进。
倘若衰弱一丝，为了重新恢复，就要建更多的吠陀山，招收更多人。
这就是为什么说退一步只会死更多人。
玉耀放松下来，或许是意识到气氛太紧张，慢慢道：“你不要看他们可怜，觉得好像是我们做错了一样，是我们算计他们。”
“他们不来，我们能绑着他们来吗？我们能做什么？我们什么都不能做！根本就怪他们自己！”
玉耀越说越激动，最后猛然惊醒过来，脸色阴沉道：“出去，以后不要和我谈论这些事！”
玉盛连忙告退。
他知道这件事从此后就是父亲的逆鳞。
规矩就是枷锁，人人都困在枷锁下。
他有时真的羡慕那些什么也不知道，只懂得快意恩仇的人。
玉盛突发奇想，问一边伺候玉家数百年的管家：“忠叔，若这世上没了规矩，你说会不会变得更好？”
管家忠叔连连摇头。
“少爷千万不要有这种想法，没有规矩，皇帝不是皇帝，贱民不是贱民，岂不是乱套了？”
玉盛点点头，的确，那时必然刀兵四起，他们玉家那些仆役必然不甘心永远做下人。
这世道还是有规矩的好。
玉盛忽然想到郑长寿所传龙神诀。
可惜对方颇有些智计，没有交由他们玉家传授，而是自行印刷传播。
致使此等无上神功，竟然连寻常贱民都能修习，吠陀山最近招人都不太容易。
“唉，倘若日后人人修龙神诀有成，人人如龙的盛世来到，我玉家不知何去何从。”
“还是禀告父亲，趁着现在资源足够早做打算。”
玉盛感叹，全然没注意一旁管家忠叔脸色微白，眼神闪烁。
就在这时，却有一个黑衣人突然出现在两人面前。
忠叔眉头一皱，“阿三，你身为暗卫，永远不可出现在光天白日下，莫非是忘了么？”
阿三连忙躬身行礼，告罪道：“实不相瞒，是有急事禀告家主。”
忠叔冷哼一声，“纵然有急事，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阿三又连连赔罪。
玉盛看不下去，出声打断：“到底什么急事？”
阿三道：“有人在城中八达集市，将吠陀山的情况都放了出去！”
“什么？！”
玉盛大惊，顾不得多问，当即转身，连滚带爬往回快跑。
一路奔跑到书房外大呼：“父亲，祸事了！”
咔！
书房门打开，刚刚还意气风发的玉耀，此刻却满面苍老。
他抬头看向震惊的玉盛，两行浊泪流出。
“这件事我已经知道，禀告老祖宗，老祖宗说——”
“玉家完了，请丹书铁券吧。”
……
八达集市。
这是玉石城最繁华的集市，曾经为石家拥有，现在是玉家掌控。
然而玉家守护集市的几位修士，却只能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集市中央的魁梧少年以及身旁夜叉。
阿虎高举着正名石，一段段影像分成数十份，在四周循环播放。
“走一走，看一看，玉家用禁制害人的真相，人证物证俱在。”
阿虎大喊。
为了便于普通修士理解，规矩便替换成了更熟悉的禁制。
然而哪怕玉家狡辩出花来，在这影像面前都太过苍白。
修士都是有眼之人，影像中那些修士快要死了还在铸造银钱，这可不是正常表现。
你这规矩，不就是禁制么？
一时间群情激愤，无数人大声怒骂玉家不是人。
更有许多人找到玉家产业，打砸抢烧，而玉家那些修士却丝毫不敢还手。
“玉家这次可是踢到铁板了。”
一家酒楼中，几大元婴势力的公子们待在一起饮酒，脸上都是痛快表情。
石家覆灭后，玉家行事愈发霸道，甚至要将整个玉石城握在手中。
纵然几大势力联手，还是被打得节节败退。
眼看要被逼走，未料到玉家居然惹上了大能人物。
作为大势力公子，他们都能看出真相。
看似有人路见不平揭露真相，实则是玉家那位化神老祖规矩被破。
规矩不破，这影像别说放不出来，放出来也不管用。
然而现在却是玉家坏了那位大能规矩，自身所有规矩霎时消解。
玉家那些修士可不是不想还手，而是不敢还手。
以往靠着规矩庇护横行霸道，现在规矩被破顿时遭遇反噬，人人都能踢两脚。
“可惜，这玉家祖上曾出过厉害人物，得了人皇一件丹书铁券。”
“最多也就是势力不存，家族还能保全，未来说不定还能起复。”
有公子遗憾开口。
“这也没办法，毕竟是人皇所赐，只能尽量打压，却不可动手杀人。”
另一位公子叹气摇头。
规矩的盛行，换来的便是权力的垄断。
这天下一直都被那几个家族把持着，九人皇十大帝都出自那几个家族。
连玉家这种沾点荣光的势力，都能凭着丹书铁券，做万世万万世家族。
如果不是这丹书铁券还有一定限制，不可滥用，玉石城根本没有其余势力容身之地。
几位公子又交谈几句，略过丹书铁券，重新变得振奋起来。
玉家倒了，就该他们出头了，大能一走，吠陀山还不是由他们瓜分？
此时，吠陀山外。
江休一身丧服，手持长幡，抬头望向山上那数万冤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