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坝缓缓落下。
云雾散去,众人看着静静流入沟壑的江水,脸色变得尤为精彩。
震惊过后,终于有人摇头开口:“真没想到洪灾竟是这般结束,真如见证神迹一般。”
解决洪灾的关键是找到泄洪地方。
范国师一路阻截,便是为了减缓水势,找到一块合适的地方。
通常数十里大小,掘出深坑,引洪水成湖。
而江休这一刀粗看也已超出百里。
“放开我!我要下去!”
突然一声大吼吸引众人注意,却见青年儒生面红耳赤,被两个魁梧大汉架着,兀自挣扎不休。
一名魁梧大汉脸上无奈:“水势湍急,你境界如此低微,下去不是送死?”
青年儒生奋力扒着身上的手,“这位前辈解决洪灾,不知救了多少生灵,我要当面表达我的崇敬!”
另一位大汉贴着他耳朵道:“这位前辈可是将坞堡覆灭,乃是一等一的凶人,你不怕触怒他?”
“解决洪灾又为民除害,这不是两件天大好事,有何惧哉?”
青年扭动着身躯,大声喊道:“前辈留步,让小人膜拜膜拜你!”
场中众人忍俊不禁,却也不敢真正把他放开,马上堵住他的嘴把他捆起来。
若是惹得这位前辈不高兴,转身来一刀也是顺手的事。
文州与潭州交界处。
范昭两只手莹如白玉,不见一点瑕疵。
轻轻一抓,便在洪水一边岸上抓出里许长沟。
轰隆隆!
洪水当即冲入长沟,汹涌之势瞬间就要冲毁沟壁,却被其上的武道真意阻隔,只能不甘退开。
片刻后,见到沟中水势平稳,范昭才急忙赶往下一个地方。
他就是这样一路延缓水势,直到找到合适地方彻底解决洪灾。
这件事并不容易。
数十里的地方不算小,往往存在多家二三流门派,总不能任由洪水灭门。
范昭为人正派,做不出这样的事情。
正头疼着,范昭忽然轻咦一声,注意到洪水气机渐渐平缓。
以他化神后期境界,并不局限观人的气机,万物气机都能观测。
甚至能以气机初步撬动天地之力,不过只能用来加强自身出手威力。
范昭心念一起,踏着大江瞬息数十里,一路飞纵要去看看发生何事。
仅仅一刻钟,范昭便已经到达十八连环坞。
目光扫过十八座废墟,双眉一紧,“哪里来的魔道凶人?”
待看到坞堡下的沟壑,一路连成一线,又不禁眼角连连抽动,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一刀?一刀裂地八百里,江湖中何时出现了第二个萧残年?”
攻击距离八百里,范昭自认也能做到,但至多五百里外,威力就未必能杀得死筑基武夫。
而这一条沟壑,范昭一路看去,竟是一模一样的深浅!
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真气离体便要损耗,怎么可能威力八百里不减?
范昭唯一能想到的只有两种法子。
一种是此人用某种专精放长击远的功法,如江湖劈空掌百步飞拳之类,远距离反而比近距离威力强,刚好能抵消损耗。
不过八百里的距离未免太夸张,且能抵消得正好,岂是人能做到的控制力?
另一种便是此人真气浑厚到不可思议,八百里还远不是极限。
范昭在三百里内,也能做到威力丝毫不减。
但这更不可能,除非此人将全身窍穴内真气都已练满,天下没有一种绝世功法能做到这一点。
范昭更倾向另一种猜测。
这是此人心境力量的神异!
在化神境走得越远,越是能体会心境的玄妙。
这是一种“论外”力量,丝毫不讲道理!
比如萧残年的无敌心境,当真让他无敌世间三百年!
范昭越看越觉得牙酸,此人出现在始国,是祸非福啊!
等看到江上的镇狱龙象,以及龙象背上的江休,范昭脸上轻松神情,逐渐变得凝重。
好消息,此人不是过江猛龙。
坏消息,还不如过江猛龙。
“你这是神功大成,出来报仇了?”
范昭开口,看到象头上的空绝头颅,心中一沉。
难怪将整个十八连环坞劈碎,烂陀寺最后一个有名有姓的弟子身死,这是最坏的情况。
“算是吧,”江休垂下双眸,“烂陀寺是怎么覆灭的?”
范昭深吸一口气,难怪对方劈出这一刀后不离开,原来是专门为了等自己!
“很多,很多势力伪造烂陀寺弟子勾结魔道证据。”
范昭斟酌言语,“无寂禅师被诳去京城,表面谈论将烂陀寺提为始国第一武道圣地,实际是把他拖在那里。”
“那些人忌惮其佛法第一的名号。”
“随后以苏远陌为首,江湖大半势力跟随,打着剿魔旗号将烂陀寺覆灭。”
“有一位和我同级的人出手拦住我,等我赶过去,只救下一位弟子,还是废除武功后才能让我带走。”
范昭毫无保留把其中的事情和盘托出,包括自己当初的无奈和狼狈。
他和烂陀寺向来关系不错,也是因此才和始国皇室有了分歧,自那之后便没回过京城。
始国皇室在其中扮演的角色不为人知,但起码是知道此事,还在一定程度上配合。
江休长长叹息一声,范昭的话彻底破除他心中最后一丝想法。
烂陀寺覆灭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因为他。
“为什么?”江休开口问道。
他在玄天界也有许多同道好友,没听过有人会因他而对这些人下手。
为何武道世界会是如此?
难道他以元婴之躯斩杀化神,还吓不住这些人?
“你太无敌了,”范昭回道,“比当初的萧残年还无敌,都想知道你修行的是何功法。”
“我还以为,只为了一本功法,便将人全家杀害,只会出现在话本中。”
江休平静的话语中蕴含汹涌激流,驾着龙象逐渐远去。
既然对方不想说实话,那么他就自己去找。
范昭瞳孔微缩,刚才那一瞬间,他竟然察觉到一股极致的危险,险些要激发全身真气。
那一股力量来自对方,却又不属于对方,到底是什么?
范昭转头看看大坝上,黑压压一群人跪倒磕头,恭送江休离开,眼中浮现一抹无奈。
对方杀人虽多,却是师出有名,又顺手解决洪灾,送了他一份大礼,倒是不好再出手。
不过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准,范昭只盼望不会有为敌的一天,这一刀他可也不敢硬接啊。
“一刀惊天下,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再过几年,天榜那些覆灭烂陀寺中出力的化神武夫,恐怕就彻夜难眠喽!”
范昭感慨着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