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江坝上整齐林立诸多石屋,许多人正在其中休息,听到声音纷纷走出。
一块巨大木牌矗立在石屋空地上,上面悬挂榜单。
木牌四周围满人,不止有武夫。
因洪水阻路被堵在这里,各人心中都有几分焦躁,难得有事情能排解一二。
“天榜十九位……”
“地榜三百七十二位……”
“潭州人榜一百零四位……”
江休目光扫过榜单,粗略得知数目,首先看起天榜。
天榜第一依旧是无敌剑神萧残年,独守剑城三百年,傲立江湖之巅。
而最后一位,正如江休所料,乃是他的名字。
排在首位的战绩,便是斩杀姜空。
后面还记载江休近十年不曾踏足江湖,疑似当初和姜空一战重伤陨落,因此落在最后一名。
若是百年内再没有踪迹显露,就会从天榜除名。
“欸,你这榜不是最新的吧?”
粗豪大汉眼尖,一眼看出地榜上有一块黑迹涂抹。
“怎么可能?”一个身形魁梧,满脸横肉的女武夫开口,声如洪钟一般:
“这就是上月的榜单!老娘好心好意给你看,你要找事不成?”
粗豪大汉缩缩脖子,声音弱下来:“那此处怎么有个人被抹去了?”
女武夫冷哼一声,还没开口,一个灰衣人先说道:
“我知道了,此人是烂陀寺余孽怒罗汉空绝,十多天前被洪水逼到秀江,被十八连环坞那几个擒杀,头颅还挂在寨前呢!”
“哦?烂陀寺余孽还没杀完?”有人疑惑发问。
“差不多了,三榜上就这一个了,”女武夫摇头,颇有几分唏嘘道:
“想当初烂陀寺也是江湖一流势力,不想会被各大势力堵着寺门杀,住持首座全部战死。”
“哼!有什么好可惜的?”青年儒生开口。
“烂陀寺乃魔道伪装正道势力,那空绝更是双手沾满血腥的魔道贼子,被十八连环坞杀了算他们狗咬狗!”
“只恨我不是太虚宗宗主苏远陌那等英雄豪杰,不能亲手覆灭这魔窟!”
青年儒生神情狂热,既有对魔道的不共戴天,也有对英雄人物的憧憬膜拜。
“唉,世态炎凉啊,正魔谁又能说的清楚。”
提着酒壶的老者摇摇头,脸上是醉态,眼中却是清醒。
他转头看向江休,“也怪他们树大招风,出了江休这样一个元婴斩化神的人物,引得天下瞩目,自然引得无数势力针对。”
“结果最需要江休的时候,此人做了缩头乌龟,把烂陀寺推出来当替死鬼。”
“果真天榜中人出身的势力,没有一个能得善终,这位兄弟你说对吧?”
没有得到回答,老者也不在意,转头喝了口酒。
再转头一看,身旁空空如也。
“咦?”老者揉揉眼睛再看。
还是没人。
老者摇摇头,“醉了,真是醉了。”
…………
秀江。
十八连环坞。
洪水泛滥,十八座坞寨高堡却屹立不倒,两两相隔数十里,十八座将八百里水域照应周全。
钱财垒起来生不了财,流起来才能聚财,十八连环坞深谙此道。
通过占据水道,坞堡内聚敛诸多财富,单招募的武夫就有万余,各个佩甲戴兵。
更不用说坞堡,乃是七位元婴坞主合力打碎大山,取厚重山石而建造。
洪水再强,也触动不了坞堡丝毫。
离临江坝最近的坞堡。
“洪水来了,放闸吧!”
渔夫打扮中年人对锦衣少年道,话也不敢说太严厉。
毕竟眼前之人的父亲乃是元婴坞主,地榜留名。
锦衣少年竖起手指摇摇,“不急,听说下游有人建了堤坝,再堵一会儿,看看能不能一并冲毁。”
“这……”渔夫中年人迟疑道:“这恐怕不太好吧?”
他并不是突然发起善心,而是怕出了问题坞主怪罪,必然会被结结实实扣上一口黑锅。
锦衣少年负手在后,直视洪水神态平静,“出了问题我担着。”
半月前,他观洪水有感,当场成就一品真丹,自认已经有登上人榜实力。
若是观洪水破堤坝,说不定能更进一步,排名还能往上挪挪。
不过这种事情锦衣少年却不会说给外人听。
人不可太过高调,譬如那江休,连累出身势力被灭门。
再比如烂陀寺余孽空绝,洪水中救人露了踪迹,结果那一家却为了赏金把他出卖给坞堡。
一位地榜中人被出卖而死,出卖的人所求不过是加入坞堡,要一个当走狗的机会,锦衣少年想想还觉得好笑。
锦衣少年回头看看坞堡前竖立的数十个长竿,上面悬挂着一个个头颅,都是坞堡杀的有名有姓江湖高人。
空绝头颅就在前面最显眼地方。
其余头颅都是长发垂散,能遮掩一些容貌。
只有空绝没有一根头发,脸上怒容清晰可见,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前方。
“乍一看还挺吓人……”
锦衣少年摇头失笑,转过头去。
头颅前。
江休缓缓伫立在半空,“空绝师侄……”
头颅微微抬起,睁开双眼,眼神涣散了无神采,一缕若有若无的意念挂在江休身上。
“师叔,你终于来了……”
空绝身处无边黑暗,看不见任何景象,却能感受到熟悉气息立在身前。
江休叹息,空绝魂魄早已消散大半,只留一缕残魂留在头颅中。
其人意志太过浓烈纯粹,还要超过江休所杀的姜空,故而残魂才会被执念镇在头颅中。
或者说,死不瞑目。
“空绝师侄,你还有什么遗愿未了?”
江休双目闭紧,淡淡开口。
空绝愣愣看着江休所在,想到当初败在江休手上,苦心修炼想要追赶。
却在数年后听闻他已能斩杀化神武夫。
从那时起,空绝就知道自己再也不可能和江休相争。
然而空绝始终想知道,龙象镇狱神功真能让元婴逆伐化神?还是寺中又给了江休什么宝物?
他张了张嘴,道:“无寂师叔让我到临江县找无疑师叔,可惜我,我终究差了一步。”
空绝说话越来越艰难:
“无寂师,师叔他被囚禁在京城外护,护国寺,你……”
话说到此处,空绝气息如残烛遇风飞速消逝,一缕残魂逐渐丧灭。
哗!
就在这时,空绝眼前黑暗飞速褪去,一缕残魂被某种力量镇压包裹,逐渐恢复清醒。
他眨眨眼,终于再次看到江休。
一双猩红眼睛微微凝起,面上是找不到任何表情的漠然。
身穿的青衣被壮硕肌肉撑得绷紧,手掌紧紧抓住他的头颅。
“再等等。”
江休声音幽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