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凰国众生,念诵咒语之时,心间都冒出了观天殿主的名字,只觉一股止不住的哀意流淌而出。
那些刚刚复活之人,一个个原本欢喜不尽,手舞足蹈,此刻也变得心事重重,肃穆而立。
一时间,西凰国全境之内,都感念观天殿主的莫大恩德,陷入了对她的哀悼之中。
偌大的西凰国,衰微的国运在这无尽生灵的哀悼中,悄然凝聚在一起,汇成一股滔滔暖流,如龙如凤。
此时此刻,众生愿力在没有任何干扰的情况下,自发的融为一体,共同呐喊着:“梦幻圣母,仙福永享!梦幻圣母,永垂不朽!大慈大悲的梦幻圣母,归来吧……”
生前的梦幻天,固然贵为希夷大陆第一仙圣,然则始终不曾有“圣母”之誉。没想到,被天道吞噬后的她,反而赢得了众生对她的认可。
自九天玄女娘娘之后,世间再无圣母。
无数年来,“圣母”这一至高无上的称呼,仅独属于希夷先生之母。
甚至,普通的老百姓还有那些对姆大陆历史不够了解的修士,根本不知道在九天玄女圣母娘娘之前,还有多位圣母曾经存在过。
每一位圣母,都是同时代的至强者,都是独领风骚的霸主,都曾经替姆大陆抵御过无数天灾,堪称造福苍生,立有无量功德。
现在,甘愿牺牲自己,复活无数生灵的梦幻天,所立下的功德堪称无量,在众生心中,已与传说中的那位悲天悯人、慈爱众生、救苦救难的九天玄女一般无二,故而能受到众生的赞许,受到众生的祈祷,受到众生的膜拜……
而众生的赞许、祈祷、膜拜……汇聚在一起的心意,就是众生的愿望之力。
这股愿力,浩大之极,即便是煌煌天威,亦有所不及。
纵然是真正的天道,在这一刻,似乎也被众生的意念所撼动,所浸染,再也不能以那种淡漠冷酷的态度无视一切。
天大,地大,而灵最大。
灵即众生,众生即灵。
苍茫天地,灵主沉浮。
三千大道,也得向众生愿力低头。
在众生愿力的冲刷下,四方之间,忽然传出一缕深深的叹息声。
旋即,观天殿殿门处那八个古字猛然震动不休,再度焕发出璀璨的光彩,一道古奥至极的波动,朝梦幻天陨落之处激射而去。
与此同时,在西凰国之外,希夷大陆另外的五处圣殿,亦是爆发出了惊人的异象。
五座圣殿内,各自冒出了一股震古烁今的伟力,朝着天都涌去。
“显灵了!希夷先生显灵了!”五大圣殿内诸多修士惊喜万分,奔走相告。
不多时,六大圣殿的力量在天都之上交织成团,徐徐相融。
六股力量均是希夷先生所留,虽各具奥妙,但终归同出一源,汇聚在一起后,并无丝毫拮抗。
“观天之道,执天之行。”
天地之间,又再度冒出了那八个字。
只是,这一次,发出这八个字声音的,不是观天殿主,而是一名声音中充满古韵的男子。
男子沧桑的声音甫一出现,整个希夷大陆,甚至整个道界,整个诸天万界,都被其所惊,连宇宙时空都停滞了一个刹那的时间。
刹那之间,即是永恒。
那些没有修为的凡俗生灵也就罢了,实力越高,修为越强的修士,就越能感受到那道声音的恐怖。
道胎修士昂首望天,脸上露出不明所以之色。
法体修士俯身而拜,心中生出莫名的敬畏感。
天人修士战战兢兢,只觉天地法则一片紊乱。
妙有仙圣连连叩首,在此力量面前五体投地。
那八个字的力量,已然凌驾于三千大道之上,超越了众生的想像。
“原来,这便是至尊存在的力量啊,我还差得太远太远。一步之隔,便是咫尺天涯。”上界之中,某位尊者如遭雷击,浑身战栗。
当今之世,至尊存在早就淹没在时间长河之中,哪怕是如今活得最久远的仙圣,都不曾直面过道界至尊的圣辉,已经遗忘了至尊所拥有的伟力,不知道至尊究竟有多么强大。
现在,那八个字就在朝诸天万界宣告着希夷先生的伟大。
哪怕,那个声音只是希夷先生遗留的一道隔世之音,并非本体亲至,依然具有横扫四海八荒、笑傲古今未来的磅礴伟力。
隔世之音,如道亲临。
漫天神圣,皆为蝼蚁。
这股力量,诛神斩仙,无人可挡。
面对至尊遗留的盖世风采,七位天骄都低下了头颅,心甘情愿地臣服在希夷先生之下。
在希夷先生隔世之音的念诵之下,梦幻天陨落之处突然另起变化。
却见一道如梦如幻的光芒悠然而发,凭空闪现。
起初,光芒微弱如烛火,摇曳不定;继而,光芒逐渐壮大,沉稳下来;最后,一个身姿曼妙的身影自梦幻中悄然跃动而出。
“师尊!”妙法天瞧见那道熟悉的身影后,当即脱口而出,大喊着“师尊”二字,一时间,泪如泉涌,娇躯狂震。
那道身影出现之后,依旧有些虚幻,似乎不具有实体,而是以灵体的状态存在。
曼妙身影甫一登场,思感一阵恍惚,继而先惊后喜,最后陷入深沉的思索之中,良久,脸上终于露出恍然之色。
“没想到,这便是第九层的奥义啊!唯有依仗众生愿力,方能登临此一境界。除此之外,我的梦幻法似乎又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突破到全新的层次。”曼妙身影低声叹道,她没有为自己复活而欣喜,而是为领悟第九层奥义而欣喜。
对她而言,朝闻道,夕死可矣。
生死为假,大道为真。此乃无数修士孜孜以求之道。
如今的她,才真正明白了希夷奥义中的精髓。
过去的她,哪怕贵为一代天骄,资质冠绝当世,依然被卡在第八层巅峰,不能突破至第九层,其原因并非是她天资欠缺、悟性不够,而是缺少了外力相助。
对许多修道之士来说,一些内心孤傲的强者,在修行之路上,不假于外物,认为外来之物都是羁绊阻碍,即便短时间内能够提升实力,来日也必有后患。
对于曼妙身影这位天之骄女而言,曾经的她一直是如此想的。
在殿中,她一意苦修,不问世事,就是想以一己之力,打破限制。
可惜,任凭她如何努力,还是止步于第八层巅峰,不能踏足第九层。众生之愿力,无量之功德,才是突破第九层的契机。
“恭喜梦道友,不,梦幻圣母!你的德行感天动地,受到了希夷先生和道界众生的认可,希夷先生以众生愿力替你重聚仙圣之躯,缔造出了前所未有的梦幻之身。”墨道人屈身恭贺道。
强如这位无上大能,此刻都要向那道曼妙身影微微低头,这并非是墨道人的实力不如此刻的曼妙身影,而是出于他对拥有无量功德者的深深敬意。
那道如梦如幻的身影,正是由无尽愿力、无量功德所化的梦幻之身,比起观天殿主之前的仙躯更为神妙,更为强大。
众生们无形无质的愿力,引动了希夷先生残存的力量,也唯有至尊存在,才能将无尽愿力和无量功德炼制成这样强大的梦幻神体。
“圣母”之名,不是靠着争强斗狠,巧取豪夺夺来的,也不是仗着实力强大,杀伐不臣杀来的,“圣母”二字,是众生对无量功德者的赞颂之词。
希夷之光垂万代,普照众生历千秋。
返本还源梦幻天,世间又得一圣母。
梦幻天,不,圣母娘娘的目光,慈祥万分,柔和无比,没有半点昔日那股至尊至上、凌厉迫人的威压,却更令人心生亲近之意,仿佛置身于母亲的温暖怀抱之中。
复活之后的她,与曾经傲视诸天的孤傲女子,完全判若两人。
“妙法天……”梦幻圣母眼波一动,扫过众生,最终落在了她的亲传弟子身上,悠悠开口道。
“弟子在。”
“我历劫归来,虽重铸神体,境界大增,然而众生愿力之中杂念颇多,因果纠缠,我需在殿中闭关一段时间,小心炼化,方能稳固境界。如果被提前惊扰,便会功亏一篑,坏了大道。我闭关的这段时间,观天殿就由你来执掌。”
“弟子德行浅薄,况且已非圣女,岂有资格替师尊代行殿主之权,还望师尊另选真传。弟子只愿效绵薄之力,侍奉师尊左右,此生足矣。”
“此刻殿中诸弟子中,唯有你最合适,如果你领导有方,那么日后可恢复圣女之位。诸位长老,以为如何?”
众长老皆点头称是:“妙法天的修为,在殿中诸位真传中首屈一指,此番魔劫中,她也立下大功,的确没有比她更适合的人选了。”
听到师尊和众长老都如此说,妙法天唯有领命。
“师尊恩德,法天铭感于心。师尊和诸位长老的厚望,法天唯有鞠躬尽瘁,方能报答万一。”
接着,梦幻圣母又开口道:“妙色何在?”
“弟子在。”妙色仙子娇躯一动,跪伏在地。
“西凰女帝荒淫无道,亵近娼优,听信谗言,任用奸佞,以致朝纲紊乱,天下被五大圣殿挑拨内乱,她难辞其咎。你即刻领我法旨,废黜西凰女帝之位,然后由你继位,登基成为西凰国新一任的女帝。你继位之后,要吸取前车之鉴,提拔贤良之臣,且务必要对江海天从一而终。”
“弟子遵命。”妙色仙子点头道。
妙色仙子本就出身西凰国皇族,又是梦幻圣母的亲传弟子,久居观天殿第一真传之位,声名在外。对于世俗而言,她的名声要比隐藏的妙法天强出不知多少倍,此番能够登基为帝,执掌希夷大陆第一超级大国,倒也在情理之中。
梦幻圣母钦点妙法天、妙色二女,分别掌控世俗内外之事,可以说安排得妥妥当当,如果二女能够全力合作,双剑合璧,那么观天殿定能稳居第一,以此为基础,领导整个希夷大陆。
“六位天骄,你们都是我观天殿的恩人,今后观天殿怕是要多多依仗诸位的力量了。我特许六位成为本殿的客卿长老,享受仙圣级供奉。本殿绝不会限制诸位的自由,诸位也不用听从本殿上下任何人的谕令,只需在将来本殿遇到危难时,能够伸一援手,梦某就感激不尽了。”梦幻圣母原本就识得天数运转,尤其这次复活之后,从冥冥中不可思议之处窥见了几分未来场景,知道几位天骄身上都有超乎预计的气运,自然想要提前布局,与他们结盟。
而君临道等人能与观天殿这种庞然大物结盟,都心中暗喜,哪里会回绝梦幻圣母的邀请。
梦幻圣母接着又朝诸位长老各自吩咐几句,最后化作一道梦幻之光,消失在观天殿深处。
而在她消失之时,隐隐有数道宏大浩然之音,透过层层叠叠的时空,传递至整个希夷大陆,甚至惊动了其他界面。
“我为圣母,凡希夷大陆之生灵,念我之名,皆得解脱。”
“我为圣母,则百千万亿无量之众生,永无苦厄,得享自在。”
“我为圣母,心念我名,可得梦幻加持,斩妖除魔,扫灭外道。”
“我为圣母,诸天人等,迷途众生,入我梦界,清净安乐,无极无量。”
“我为圣母……”
“我为圣母……”
“我为圣母……”
梦幻圣母离去之时,对着天地间一切有情众生发下诸多誓言。
这些誓言,眼下的她,未必能尽数做到,可她敢发下这一誓言,就代表着她已立下了千秋万代,不变不移的鸿蒙大愿、永恒信条。
若有一日,她能完成所有誓言,当超越历代圣母,迈入冥冥中莫可揣测之境界。
“这便是我的法,梦幻法。这便是我的道,梦幻道。愿以我之道,普渡过去未来,一切有情众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