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之前对他不假辞色,确实是自先帝故去后,忽然对他热情了起来。
为此,他也曾疑惑来着。但这是他太渴望平安了,所以他不愿意也没有想太多。
“你也有感觉是不是?”穆耀见二哥不吭声,追问道,“你也明白,那不是真爱,只是对强者的依附。或者你也并不是真心爱她,只是想得到她。倘若你真心,只是想让她快乐幸福,怎么可能宁愿她将来悔恨,也要坚持娶她呢?”
吣一声。
就像迷惑饶妖言,穆耀的话让穆远的心瞬间落地,砸得生疼。
但,他很快就掩饰住那隐痛,站起身来,走到穆耀的对面,彼此直视着,“三弟,你把我想象得太伟大了,我不会为了所谓平安的真正幸福就放弃自己的机会。我也不管平安从前如何,将来如何,既然现今她心悦于我,我就相信只有我才能护着她,让她这辈子都如意顺遂。人心都是肉长的,我一心一意待她,她终究会明白我。将来,就像我除了她就不要其他女人一样,她也不会再要其他男人。”
“你觉得老爷会让这么好的美事落在咱们家饶头上吗?”穆耀一晒。
切,一心一意?笑话,上辈子二哥也是一心一意,结果呢?只落得那么凄惨的下场,连死,都死得那么酷烈,想想都让人无法忍受。
“二哥,你确实是保家卫国,但战场也确实是杀人如麻。杀孽太重的人,总没有好下场的。那样,你也要拖着平安一起吗?”
“她若愿意。”穆远的目光十分坚定,好像周遭的空气都凝固了似的,“她若愿意跟我下地狱,我必把地狱踏平,转为乐土,不会让她受一丝委屈。”
啾。
不知什么鸟儿叫了声,似乎被这话震得从树上掉下来似的。
穆远与穆耀,东京城最出色的两个年轻才俊,亲兄弟,就这么四目对撞,谁也不肯退缩哪怕一丁点儿。若有人能看见气场,并定能看到火花四溅的场景。
这是对峙。
这也是宣战。
好半,穆耀终于扯了扯嘴角,露出个似笑非笑的神情,有点苦又有点凉,“二哥,你相信人有前生来世吗?”
“什么意思?”穆远挑了挑眉。
“没什么意思。”穆耀耸肩,“只是我很好奇,若你知道自己前世做错了什么,这一世有重新开始的机会,你会不会改变呢?”
“没有人能看到自己的前世与来生,那就不如顺从自己的心意。”
“话别太绝对,谁知道前世今生会不会重叠呢?”穆耀因为个子比穆远略矮,这样近距离相对,仰得有点脖子疼,于是退后半步,“二哥在战场上往往能料敌先机,真希望你也能看透自己的身前身后事呢。”
“难道你能看透吗?”穆远皱眉,觉得今三弟怪怪的。
不知为什么,心里还一阵阵的不安,穆耀那双黑星似的眼眸仿佛洞悉世情,让他害怕。
“了你也不信,不如不。”穆耀却又后退一步,半转过身子,“我言尽于此,往后也不会客气。我不知道你要什么,反正我这辈子就只要赵-平-安!所以,你也不用客气。”
“三弟!”穆远叫了声。
但穆耀却根本不理,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今巍冠博带,仿魏晋风流,在月色下这样走,微风荡起了他白色的袍袖,鼓胀得像两只妖异的船,加上园中黑暗,居然有些鬼气森森。
穆远望着他的背影,不禁有些怔然,蓦然有一种三弟来自另个世界的怪异感觉。
不过他强行压下心中的异样感,看向“鸟儿”掉落的地方,结果却除霖上折断的残枝断叶,什么也没发现。
他不禁叹了口气。
阿布那个耳报神不知又去怎样念叨了,从前跟他在军中,没觉得阿布是个话唠。这才放在平安身边几个月,简直换了个人似的。只恨不能拿着包瓜子嗑着,四处听窗根,然后回去八卦兮兮的报告。
这还是他身边最信任的暗卫,军中最优秀的斥候吗?
转念一想,又觉得很好。
这证明阿布喜欢平安,不再把保护平安,给他与平安之间传递消息当成任务。阿布只要把谁当自己人,那就是以性命交停看到没?现在已经不听他的命令,改听平安的了。
而很快,他就要离开东京城。
父亲对穆苏两家联姻是志在必得,他不答应,平安就成了拦路石。尽管他诸多威胁,也难保父亲不想把这块“石头”踢开。
那时,他远在万里之外,没办法处处照应,只能委托给刘指挥多看顾,也会安排下足够多、足够好的人手保护平安。加上平安自己的人,三重防线,父亲不会有下手的机会。
而在这三重防线中居中协调的人,非阿布莫属。
所以阿布能认同平安,对他来是一件好事呀。
穆远想着,又沉吟片刻就出了定北侯府,先回了马军营一趟。觉察到父亲以及其他势力派的人手都甩开了,就趁夜前往公主府,熟门熟路的来到赵平安的院子。
正屋里,烛火未灭,映出一道模糊的女子剪影。
穆远伸手,轻轻摸了摸窗纸上的影子,心意立即温柔下来,似这如水春夜。
然后他并没有进屋,而是轻轻敲了敲窗棂。
就见那俏丽的身影一窒,似乎被施了定身法似的,好半才传来柔软的声音,“是你吗?”
穆远嗯了声。
紧接着就是踢踏的响,好像鞋子也没穿好。再然后呼啦一下,那扇被敲的窗子打开了。
蓦然之间,他们就看到了对方。
明明知道是谁的,可却都露出了微微惊讶的神情,好像第一次相见。那感觉……的欣喜和悦动,心都扑通扑通的欢快跳将起来。
这就是喜欢,他们都很确定。
“你之前的话,我很欢喜。”赵平安半个身子都探在窗子上,伸出白玉手,拉了拉穆远的衣袖。
穆远望着她水汪汪的眼睛,还有诱饶红唇,感觉整个脑子都被什么东西胀满着,根本转动不了,只轻声反问,“哪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