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章
4、囚犯
最近几天来,在北岸子地里干活的狗娃子总是心绪不宁,一副失火落魄的样子。他圪蹴着一会儿手里捏着草莓苗上干枯蔫了的老叶子发瓷,一会儿又把新鲜嫩绿的好叶子摘掉,旁边干活的老五、淑珍、英琴、还有大儿媳都发现了他奇怪的行为。
旁边的英琴一侧头看见他把好叶子摘掉了心疼的站起来转过身就开始骂:“狗娃子,你眼窝瞎着呢!教股杈戳咧?!让你给草莓苗打老叶子你瞎批?眼的连新叶子都打?!”
狗娃子突然回过神来,他一抬头看见旁边的几个人都在看他,觉得英琴当着几个人嘟囔让他就有点不好意思,便红着脸对英琴说:“哦,你倒一天说的办屁的话!”
英琴仍没好气的说:“那你拿眼睛出气呢?!”
“弄你的啥!屁话一天多得很!”狗娃子见英琴没完没了的便也有点燥了。
淑珍拉了拉英琴说:“对咧,都少说两句。”
圪蹴在狗娃子旁边干活的老五问道:“狗娃子,你得是这几天人哪块儿不舒服?不行了就到医院去检查一下去,咱这年龄身体哪儿要有个不舒服还是要早点治呢。”
低头干活的狗娃子说:“我身体好着呢没啥事。”
老五这几天也发现了狗娃子的奇怪行为,以前干活总是利利索索,这几天像是让人把魂勾走一样,经常出现失魂落魄的样子。
老五仍不放心的说:“你还是不要大意。”
旁边抱着哭唠耍的大儿媳也说:“爸,不行我给振山打电话让他回来带你去医院去给你检查检查。”
狗娃子说:“爸好着呢,你要没事了跟娃回去,这娃缠着你也干不成活。”
大儿媳说:“我就跟娃在地里人待着还畅快些,咱门口的公路过来过去的车看娃老让人操心,等一会儿快做饭的时候我和娃就回去。”
众人见狗娃子又开始正常干活,又不说他的事了,又开始边干活边说村里的闲事情。
英琴边干活又开始说:“你说怪了?冯安明大大个人咋就不见咧?”
淑珍说:“那是建学心太小了说儿不见了,我估计多半又是去哪儿打麻将去了。以前在油饼摊咱队好多人都说冯安明在外边和人打麻将一打几天几夜不回来。”
英琴说:“这回绝对不是,我听队里人说建学给儿把传呼都能打爆,又给冯安明那些狐朋狗友全部都打了电话,谁都说没见人。安明媳妇儿把她能知道人的电话也都打完了,都说没见人。”
淑珍说:“那这事就不好说了,反正我看这几天冯家的人在村里到处找谁也没见。听说建学好像都到派出所报案了。”
狗娃子听淑珍说已经报案了,他又紧张的把几片嫩绿的新叶子摘了下来。他看到旁边的老五正在看着他,又赶紧回过头继续集中精力开始干活。
英琴接着说:“我听有人说,弄不好安明是和外边哪个女的偷偷出去浪去了。”
老五站起来用手捶了捶腰,摸出旱烟袋点着咂了一口对几个女人说道:“这会儿时间也都差不多了,你几个女的都回去先做饭,我和狗娃子把这点老叶子打完俺俩就回来咧。”
淑珍站起身也捶了捶腰说道:“这一天干活时间过得真快,中午吃完饭你看来才干了多大一会儿这都五点多了。英琴你把大媳妇儿一叫咱都回去先做饭”
淑珍又回头对老五说:“中午吃的面,黑了你想吃啥饭?”
老五说:“你回去给咱打点搅团吃,时间长不吃搅团都想的不行咧。”
淑珍便转头叫了英琴和大儿媳抱着哭唠一起回家做饭先走了。
看着几个女人都走远了,老五对着还在打老叶子的狗娃子说:“好了,你也甭干了明天再干,我看你这心里有事也干不成活咧,你跟我走。”
狗娃子好奇的问:“去哪儿?”
老五说:“咱到深井房子上头去谝一会儿去。”
狗娃子便停了手中的活,把手上的泥简单搓了,又拍了拍手掌,便跟着老五走了。
老五口中所说的深井房子,距离他们所在的三类地并不远,正好在他们准备栽种草莓的二类地地头。那是他们年轻时晚上乘凉和遇到心事最爱去的地方。
俩人出了育苗的三类地,又走上生产路,都把才浇过几天的地里鞋上踩满的泥在生产路上的干蹚土上跐了几下,又在地上跺了几下,才又顺着生产路悠闲的走了。
一会儿时间,俩人就来到深井房子,俩人顺着旁边一角拆的豁豁牙牙的砖茬子很快就爬到了顶上。近处看都是一望无际的麦苗,一片绿油油麦苗已经略微有些泛黄,再过十来天又到了割麦的季节。二人极目远眺,向南整个长安堡尽收眼底,再往更远处看,三十里外的终南山清晰可见。向北看远处可以看见西安城区高楼林立的楼房。
老五看着远处的南山说道:“狗娃子,咱俩从小耍到大,你的心里从来就搁不住事,你这明显是心里有事呢,有啥事你就说么。别人信不过,你还信不过我。”
狗娃子听了盘腿坐在房顶上,头就耷拉下来,他从口袋摸出一根烟美美的咂了几口。
老五也回过头在狗娃子对面盘腿坐下,用眼睛盯着低头抽烟的狗娃子。
老五继续说道:“你看有啥我能给你帮上忙不?”
狗娃子抬头看了下老五,又低头开始陷入了沉思。
那天晚上在二儿媳红花家抓住冯安明以后,回到家他彻夜难眠,他觉得那件事处理的真很窝火。可当时他心里顾忌事情闹腾开,他家的名声就彻底是臭了,他宁可吃一个哑巴亏也不愿意自己的名声臭了。他当时处理那件事的时候就已经想好先把人弄走,不要臭到自己家里,先保全儿媳妇的名声和自己的脸面最要紧。当时他脑子就已经想好第二天来处理这事,便对冯安明说了让第二天找他要钱。
第二天一大早他告诉老婆英琴自己今天有事,便把英琴和大儿媳全都支走和老五一家去草莓地里了,家里就留了自己一个人,经过一晚上他已经想好了怎样去对付冯安明,他知道冯安明是要钱不要命的主,估计八成也是会来找他要钱的,他甚至做好了第二套方案,如果冯安明不来,他照样会去找冯安明。
事情正如他预料的那样,早上九十点冯安明果然来了。他把冯安明迎进院子,他又去大门外查看了一下,街道上这会儿并没有啥人。隔壁的油饼摊这几天暂时停了,这个时间是大部分人都下地劳动或者外出做活了。他看完以后,关了自家的大门便把冯安明往后边屋带。
冯安明看见狗娃子把院门关了还好奇的问了声。“叔,你把门关了干啥?”
狗娃子没好气的说:“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你是怕谁不知道你干了不要脸的事情!”
冯安明听了也没太在意,就继续和狗娃子往后边的屋子走去。他要说今天来要钱心里不虚也不可能,但他也是看人下面,他觉得狗娃子这人好欺负,要说动手他估计狗娃子打不过他,他知道狗娃子的两个儿都在西安。他猜着狗娃子是要把这事一个人揽下来,并不想让老二知道。当他看到狗娃子家里只有一个人,他心里就更加确定了自己的判断,大模大样的坐在狗娃子家里。
狗娃看见冯安明这副嚣张的样子他忍住满腔怒火对着冯安明说道:“你先坐,我上个茅子回来给你拿钱。”
狗娃子开了屋内的小门到了后院以后,先在自家猪圈棚旁边堆放杂货的棚底下一把拽出早上已经磨好的矛子,又把桐树上拴在大黄狗脖子上的狗链子解开,大黄狗松了链子一下高兴的在后院来回跑,在他身上蹭,两个前爪搭在他身上,尾巴不停的摇晃。
他拿着矛子,带着大黄狗,一人一狗就返回客厅内,大黄狗却比他还跑得快,跑进客厅一看有生人就一下扑过去龇着牙“汪汪汪”对着冯安明狂吠起来。冯安明一看扑进来一只大黄狗,吓得立刻站了起来。“叔,你这是弄啥么?!”
狗娃子骂道:“弄啥?!我今儿是要要了你的命!”
“虎子!上!”狗娃子一声大喊,大黄狗虎子就扑了上去,对着冯安明就咬了开来,大黄狗在冯安明的腿上、手上、沟蛋子上狠命的咬了几口,冯安明疼的哭爹喊娘的乱叫唤。冯安明一看躲着不是个办法,索性拼起命来,就用俩脚对着大黄狗乱踢开来。“滚!滚!滚!”
大黄狗被冯安明踢退后,再扑上来咬的更厉害了,一口噙住了冯安明的手臂,咬住就不松口,冯安明疼的又一脚踢向大黄狗。
狗娃子看准机会,拿着矛子大喊一声,一矛子就扎到冯安明的大腿上。
冯安明“啊!”的一声惊叫,矛子拔出来的时候,血就顺着裤子上矛子扎出的眼流了下来。狗娃子转过矛子头,用矛子杆,一棍就擂到冯安明的头上,冯安明疼的一把甩开大黄狗咬着的手,顾不上被咬的血淋淋的手疼,抱着头就蹲了下去。大黄狗仍旧扑着乱咬,一会儿时间身上又被狗咬了好几处。
狗娃子又是一棍抡到头上,冯安明终于倒了下去,这时大黄狗也不咬了,仍围着栽倒的冯安明狂叫不止。
狗娃子放下手中的矛子,他看着晕过去的冯安明。胸中的怒气才算消了一半,他早上磨矛子头的时候心里想着是要把冯安明戳死,可这会儿要真的杀人他可有点下不去手了。他这会儿真没想好怎样来处理这个货。
一看时间快到中午了,大儿媳是马上要回家来做饭了。他想了想就先在后院找来绳子,把冯安明捆了个结结实实,又给嘴里边塞进去破布,找来宽透明胶带包着嘴在头上缠了几圈。狗娃子把晕过去的冯安明扛到后院,一下给扔到自家的窨子里,他这才把窨子上的木板盖好,又重新给上边把一个石墩压住,最后把大黄狗叫过来又重新拴好链子。这个窨子原本怕孙子哭唠在后边耍上边一直就这样压着,他也不怕老婆英琴和大儿媳发现异常。
狗娃子做完这一切,才把凌乱的客厅收拾了,又去前边开了院门,一个人躺到后边的炕上当做啥也没发生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