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天边的赤红,久久封九才沙哑开口,“十三,爷又错了!”
十三低头,另一手一下一下的摸封九的发:“错就错了,还不许人犯错了吗?”
“爷让他一个人背负了十万年!”
“唔,你封九真幸运,有如此兄弟。”
封九将十三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拼命汲取那掌心中的温暖,“是,爷幸运。”
十三另一手插入他的发间,她知道,沉寂了这十万年,这个男人他又要动了,只是,这一次又将掀起怎样的风雨呢?
......
言砚手链脚镣严严实实的铐着锁在囚车中,黑白花发凌乱,游街示众,所过之处,里三层外三层被老百姓围得水泄不通!
高高在上的大将军言砚因为谋反一朝落难,多得是人想看他的笑话,街上的百姓指指点点,叫骂不断,什么杀伤性武器都扔向囚车里,只要不致命,跟随囚车的将领都不予理会。
一路走了三日,言砚已然遍体凌伤,满身脏污。
言砚却始终双目紧闭,仿佛被打的不是他,仿佛那些谩骂不是给他的。
直到,在街道两侧围观的人群中看到面无表情的静姝的时候,言砚整个人如遭雷劈。
他无光的眼仿佛在这一瞬间又回光返照,从染上光芒到赤红,一双手颤动到提不起难以握成拳,撕裂的唇带动满下颌凌乱的胡茬抖动,却终是没能说出一个字。
她的伤好了!
有生之年还能见她一面,死而无憾!
看着静姝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言砚死了的那颗心又仿佛活了过来,他想开口让囚车停下,可是出口的话却嘶哑不成声。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囚车终究载着他前行,她的身影渐渐向后退去。
言砚恍然回神,下意识的伸手整理蓬乱的花白头发和肮脏的衣衫!
慌乱中整理头发的手又顿住,是呀,他什么样子,她怎么会在意?!
看到他如此,她是否也和那些人一样心头痛快呢?
言砚仿佛像被放了气一样,渐渐重新没了所有的情绪,任凭外面的人叫骂喊打,再无半丝动静。
他爱了一世的女子啊,终究还是被她看到了他这样最不堪的样子。
这样的他之于她来说,终究成了一世的污点吧!
远远的,静姝看着囚车经过,看着狼狈的言砚一双震动的眸子,看着他后下意识想挺直伤痕累累的身躯!
静姝面无表情的站立在人群中,再回眸的时候周围水泄不通的人群早已消失不见,天也早已黑了下来。
她忘记自己是为什么出现在了这里,她出来明明是给向善买东西的。
静姝一路不紧不慢,一步一个脚印的走回家。
儿子在楚秀的怀里声嘶力竭的哭着,看着她的时候却笑起来,小手伸过来,要抱抱。
孩子一双黑瞳清亮黝黑,满是欢喜。
这双眸子,多像那个人啊!
楚秀见她回来,笑道:“小家伙可能是饿了,你走后哭了几次,快给吃些吧。”
静姝点头:“好,谢谢。”
“你先喂奶,我去去就回。”
静姝接过孩子小小的身体的时候周身一颤。
恍恍惚惚的给孩子喂奶,盏茶功夫过后,孩子又哭了起来。
静姝顿住,才发现她竟然没奶了,孩子吃不上急得直哭。
听到孩子的哭声,谷雨匆匆走进来:“怎么了这是?”
静姝缓缓抬眸,“给孩子找个奶娘吧,我没有奶了。”
谷雨愣住:“白日不是还好好的,怎么出去一趟这就没奶了呢?”
“再说,向善都认识你了,现在找别的奶娘他也不肯吃啊,不然找陈诚过来扎针试试。”
静姝摇头:“找奶娘吧,总会慢慢适应的。”
谷雨叹息一声,“好,我这就让人去找。”
谷雨离开,静姝将孩子抱进怀里,温柔的哼着曲儿哄着入睡。
抱着孩子直到深夜才将孩子放于床上。
静姝坐在地面,背后是睡着后还哽咽的孩子,面前是漆黑的夜幕。
她终于抬起手,一个漆黑的剑盒出现在面前。
缓缓打开剑盒,一把刺眼的剑静静躺在盒子中,剑芒闪动,有如太阳一样明亮耀眼。
静姝提了剑起身的时候,剑芒闪动,孩子在身后再次哭了起来。
静姝仿佛没有听到,只提剑,在桌子上刻下一行字迹:阿暮,静姨去陪他最后一程,替我照顾善儿,余生,不要告诉他他的父母是谁,我们不配!
回眸间,孩子已经哭红了一双小眼,涨红了一张小脸,看她回眸,挥舞着双手,想要她抱。
可是,提起剑的手如何还能抱得下孩子?
静姝苍白着脸握着剑的手颤动到不能自己,终还是拼尽了全身的力气挺直了脊背。
“善儿,你的父亲他不是一个好人,他辉煌的时候,我们娘儿俩可以不慕他的名,可是他落难了,却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欺辱的,娘愧对你,往后余生,你切记,可以没出息,但一定要向善而行!”
在孩子声嘶力竭的哭声中,静姝提剑出门。
迎面碰上找了奶娘匆匆赶回来的谷雨和楚秀。
“您去哪里?向善谁在看?”
静姝没回,只道:“阿暮回来后将善儿交给阿暮,感激不尽!”
静姝一手提剑,脊背笔直一步步走进夜幕,楚秀和谷雨硬是生生说不出一个字。
静姝离开,楚秀忙道:“快,快去侯府找十三,恐怕要出大事。”
......
翌日清晨,热闹的闹市,游街继续。
街道上依旧被人围得水泄不通。
几个向言砚扔出攻击符篆的人看着言砚被炸开了的皮肉,张狂得意的笑。
可是下一瞬,自天际飞下一道身影,裙衫舞动间,剑芒刺痛世人眼。
衣袖带动空间气流流转间,静姝手起剑落,方才向言砚扔出符篆的三人头顷刻颅落地,血溅十丈之远,洒落在围观的人群之上。
已然麻木了的言砚缓缓睁开双眸,眼里的光却定格在了从天而降,惊世绝艳的紫衣女子身上。
时间仿佛回到了十几万年前,那个女子也是这般从天而降,将他从穷奇之口拉出!
一个封九将他从被亲人背叛的痛中救下,一个静姝在他入穷奇之口之时拉向他的一把,让他重新沐浴了阳光,他就像找到了新的生机,她和封九就如照耀世间的阳光,他因此拼了命的向阳而生。
瞬间,人群慌乱起来,百姓纷纷四散。
负责囚车的将军厉喝一声,“大胆,何人敢在此捣乱!”
静姝手握日剑,眸子清冷无波,裙裾摆动,面无表情的落于囚车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