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下场了吗？”
沈襄与颜樾并肩往前行，走到了场边。
沈襄摇摇头，嘿嘿一笑有些不好意思：“这投壶不是我所擅长，我没打算下去丢这个人。”
颜樾听了抿唇一笑，却没有嘲笑之意，沈襄也偷偷笑了。
正说着话，那头又传来少女的娇呼声，却是又中一贯了。
颜樾看过去，投壶的人侧身背着她们，从这里看，是个身材窈窕、下巴精巧的少女，她穿着明霞色的罗裙，上襦罩着一层薄薄的外纱，上头用丝线绣着孔雀翎羽，自是精美不凡。
她接过侍者手里递上的箭羽，似乎是还要再投，周遭的少女公子们都开始私语起来。
她一抬手，箭羽飞快落在了贯壶内，发出清脆的一声响——竟是又中了。
司射报官高唱‘连中三贯’，这引起了不小的骚动，毕竟方才投壶的都是男子，女子能投中一贯已是不错，连中三贯的今日都还未有人做到，被她这样轻松做到实在让人不得不佩服。
她收了手，对着众人略微一拜以示礼貌，无意回头望向这里，却像是突然发现了颜樾与沈襄，兴冲冲地就要走过来。
颜樾倒是有些诧异。
沈襄怕颜樾不高兴，赶紧道：“名单我拟定了一部分，却故意漏了她，她在这儿想来是妙堂姐的缘故，也是好心办坏事了，你别生气，咱们去那边好了。”
说着就要拉着颜樾往另一头走，显然是想直接避开她，让她自讨没趣。
颜樾却止住了她的动作，摇摇头。
这四周都是盛京的闺秀，倘若因为她导致沈襄对苏玉瑶没脸，那就等同于与苏玉瑶不结交，那苏玉瑶在这春日会的处境就会有些尴尬。
别的不说，沈襄虽然比起苏玉瑶的家世要高一筹，但毕竟沈襄属于后来者，是盛京的新贵，还没站稳脚跟就得罪人，这不是明智之举。
她心里真心喜欢这个直率的小姑娘，不想因为自己对沈襄有什么影响，说到底她也没什么好怕的。
正几步路的功夫，苏玉瑶已经到了跟前：“颜姐姐，沈姐姐。”
她眉眼带笑，鹅蛋脸弯月眉让人看了心里直欢喜，生不出半点厌恶来。
颜樾笑着回了礼：“苏小姐。”
苏玉瑶唤她‘姐姐’，她回礼敬称，想必苏玉瑶再傻也能听出里头的意思。
谁知苏玉瑶的笑容连停顿都没有，依旧笑得诚心诚意，往前走近了半步，距离地更近，就会让旁的人以为二人之间非常亲昵，她笑着道：“方才投壶呢，颜姐姐要下场一试身手吗？”
投壶是君子六艺，与下棋品茶一样属于高雅活动，也是有钱有权的贵族才有心思玩儿的游戏，颜樾这样一个乡下来的丫头，不过是祖辈传承的画技，又有什么可以拿得出手的呢？
苏玉瑶甜甜地笑着，掩盖了心中的真实目的。
沈襄也听出来不对劲了，她打着圆场：“玉娘是我请来的，自然我招待就是，苏小姐喜欢玩可以去继续，我先引她去喝口茶，稍后再来也不迟。”
谁知苏玉瑶上前就挽过颜樾空着的左边手臂，亲昵道：“这有什么，方才的袁小姐也是不会，却大大方方地下场投了，虽然没有中，但至少勇气十足，我相信颜姐姐这般女才，定然不会连这点儿勇气也没有，是吧？”
这样紧挽着她，暗暗扣住了，沈襄居然拉不动，她皱眉不悦：“苏小姐，你要想玩就去玩好了，玉娘不喜欢玩这些游戏，何必强人所难？”
沈襄出身将门，是个天生直率的性子，拐弯抹角的话她说不出来，也记着今日的场面不能动怒，只好强压着火气忿忿道。
苏玉瑶似乎没看到她的不悦似得，甚至连眼角都没有抬一下，一直看着不作声的颜樾，笑容恬静：“沈小姐别替颜姐姐做决定呀，万一颜姐姐喜欢玩儿呢？那岂不是少了许多乐趣？颜姐姐你说呢？”
看起来一副不问出结果誓不罢休的模样。
颜樾笑了笑，道：“既然苏小姐喜欢玩，那我也不好推辞，权当作陪吧。”
沈襄一愣，赶紧道：“那投壶有什么好玩儿，不过是些无聊的小玩意儿，咱们去那边玩儿去，别理会她。”
她说这话时语气与态度已经变得十分不悦，很显然，她不想再与苏玉瑶多费口舌，对于她这样纠缠心底已经是讨厌的不得了，只想快点打发了她，哪里还顾得什么好脾气。
苏玉瑶则完全不理会她，听到颜樾点头，高兴道：“咱们赶紧过去吧！”
沈襄眼见阻止不了还要再说，颜樾的手抚上她的手，眼神告诉她安心，便也只好随她去了。
这时的场下的正是一位烟紫色衣裙的少女，她左手的芙蓉绢扇递给丫鬟，侍者恭敬地将箭羽双手奉上，她接了后左右相看，在特定的位置站定将手抬了起来。
一旁的两个小姐正用扇子遮着窃窃私语。
“这位刘小姐可是礼部右侍郎家的独女，平日里这些六礼都是精通的不得了，这次肯定是头名。”
“我也听说了，她还特别会打马球，去年安定伯府大夫人举办的马球会上她博得了女子头名，外头押注的人都挤满了说是只押她准没错！我那不成器的哥哥也押了三百两，后来她果然赢得了比赛，我哥哥也多少赢了一些钱，这才没被父亲责怪。”
“可不是，那次我也去了，你可不知道，盛家的二公子也在那场比赛里出现，她赢了女子队的比赛后，还要与男子队比一比，虽然最后输了，却也博得了盛二公子的赞赏，她可是出尽了风头！”
“盛二公子又如何，我听哥哥说，她可是被当做贵女培养的，以后是要——”
“嘘！这话你也说得。”那少女瞪了同伴一眼，赶紧四下环视，见无人侧目，低声快速道，“这事大家心照不宣，却无人敢宣之于口，偏你倒好，忙不迭的就要说出来，殊不知许多事都是祸从口出！”
这是她父亲说的话，眼下正好被她拿来告诫他人，见同伴露出惊恐的神情，满意地点点头，两人都不敢再继续说下去了。
这时候正好传来清脆的一声响——刘小姐已经中了一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