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人显然也都看到了这一幕,安静片刻后,开始窃窃私语,交谈起来。
“这位姑娘是谁?方才的头名就是被她拿了?”
“你没看到她的丫头捧着那玉子吗?错不了,肯定是她!”
“啧啧,羊脂玉作玉子就算了,连世间罕见的墨玉也用来做了玉子,你瞧那一罐子,全是墨玉制作成,那得花费多少钱那呐!”
“这姑娘的画技比那孙尚书家的孙小姐还要高上一筹,孙小姐屈居第二也不算委屈了,只是可惜她画的那画以后都看不到了。”
评出胜负后,画会被送到明盛庄庄主那里,因此这画作就算是对画师的前程下注。
倘若画师一战成名,那么他的画极有收藏价值,且以后的价值还会水涨船高;若是就此一役作罢再无起色,就此隐没,那便是输掉了这赌局。
再者今日受了明盛庄的抬举上位,日后即使是成名,也不免会记着明盛庄的人情,这是人情债,不是银钱就能算清的。
再不然就是.......
颜樾暗自想着,忽然觉着,有可能这明盛庄的主人无非就是为了收藏罢了,才做出这样的赌局,不过,按着这样的法子,他得耗去多少财力物力,简直难以比拟,就说这黑白玉子,足可以比得上随意人家一辈子吃穿不愁了。
众人正在窃窃私语中,忽然下面的乐声戛然而止,有个清亮的女子道:“接下来天香楼的红萼姑娘为大家献舞一曲。”
原本还在喁喁交谈的众人为之一振,周围的人也立马忘却了这里的事,转而讨论起了那位红萼姑娘。
“红萼姑娘怎么会来这里?她不是非三品以上官员的宴会不去吗?”
“是啊,我可是听说前几日礼部左任朱大人四十寿辰,特意花了五百两黄金只为她前去献舞一曲,没想到朱大人派去的人还没进天香楼的‘上头’,就被打发了回去,说是红萼姑娘身子不适,去不了就硬生生推了。”
“她哪里是身子不适!朱大人派去的人前脚刚走,襄平伯的人后脚就进了天香楼的门,第二日就被送去襄平伯府了!”
“这也难怪了,不过,这究竟是朱大人的品级不够格呢,还是银子少了呢?”
“银子算什么!天香楼可是有靠山的,砸钱这种事见的多了,区区五百两黄金,又是个四品的左任,还是从四品,当然看不上了!”
这里说话的都是些年轻的男女,女子平日出门少于男子,自然是不懂,那几个男子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女孩子们见他们笑的有些怪异,加上那红萼是乐坊舞姬,身份特殊,各人都自持身份,也就不好再问了。
姜卿显然也听到了这话,嫌恶地皱了皱眉头:“不过是个舞姬,也不见得多干净,还老是一副傲气模样,真是做作。”
苏玉瑶则面上含了温和的笑容,“卿卿,你是大家闺秀,怎么能说这样粗鄙的话?小心别让人家听见了。”
对于苏玉瑶的话,姜卿似乎很是能听进去,吐了吐舌头不再说话。
姜宁则目光复杂地看了苏玉瑶以及自家那单纯的妹妹一眼,也不出声。
颜樾暗自叹一口气。
她对这位红萼姑娘还是认识一二的。
早些时候,早在裴君烨还是盛京浪子的时候,就认识了。
红萼姑娘最起初是以裴君烨的相好而名盛京都。
红萼那时候不过十岁,只是天香楼的一名二等舞姬,身量未张开,脸上还是孩子气,却因为天资得当,勤加练习,所以练就一身好舞艺,破格被提上了二等。
天香楼不同于其他的地方,这里没有卖皮肉的下等娼,也没有卖笑为生的妓,有的只是以各种技艺名闻天下的一群女子。
她们从各地挑选,自愿、或者是被家人卖掉,送到了这里,没有天赋的指派去作丫鬟杂役,有天赋的提为‘姑娘’,选择一门技艺——琴棋书画、歌舞乐器,经过数年的悉心教导,刻苦磨炼,才能有所成就。
这些姑娘可以不用看客人的脸色,亦无须端茶递水,劝酒饮乐,倘若有客人欺辱姑娘,还会被打手痛打一顿,赶出去再不欢迎入内。
在那一批新人中,只有红萼的舞艺最为出众,由此只十岁便提升到了二等牌子。
裴君烨是她的第一个客人。
从此红萼便被裴君烨送去的银钱‘养着’,自然也就无须格外接待客人,她成了天香楼最清闲、也是最令人嫉妒的存在。
只要有人提到裴国公府的小公爷,无人不赞叹一句‘风流少年郎’,却也有人痛骂他,说国公府百年清誉,毁在了这样一个浪荡败家子手里,真是可叹可谓。
众说纷纭中,裴君烨依旧我行我素,不问世事。
直到后来与裴国公府交好的安阳候与昭阳王倒台,裴君烨被关在府中整整七日,才得以出门,众人只见他跪在刑场一夜,深垂着脑袋也不说话,更没有流泪大哭,就这样沉默一夜后,第二日一早才有人瞧见他迈着沉重的脚步离开。
从那以后,再也没有人见到裴小公爷出现在天香楼,也都失去了这位风流公子的传言,像是一夜之间在盛京消失了一般,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又出现,却是替皇帝陛下办了漂亮的事,被皇帝嘉奖,全城上下无不哗然。
裴小公爷以前面上时常挂着的笑也尽数换上了无尽的冷凝,令人看一眼就让人觉着心中发毛,不敢与之直视。
红萼姑娘没了裴君烨的供养,自然不能再被闲散养着,于是挂牌接客。
那时候的她已经是十三四岁,正是娇花盛开时,在天香楼的一曲飞燕舞震惊全场,令人为之心神荡漾,简直是一舞成名!
前面的事是她自己亲眼所见,后面的事......则是到了盛京以后从别人的嘴里慢慢拼凑得知的。
颜樾正想着,周围的人已经发出一声惊呼。
“快看!她来了!”
众人伸长了脖子齐齐向他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明盛庄青衣丫鬟的引路下,一位身穿素白裙衫的女子莲步姗姗,款款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