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就到了四月十九这一日,颜樾带着王月到明盛庄大门外时,看到里面已是灯火通明,人声嘈杂,很是热闹,不由心生出故地重游的感慨心理。
孙衍隼在门口等着她,见她来了赶紧迎上来:“这会子刚刚开始,咱们进去时辰也刚好。”
其实是她来晚了,孙衍隼是故意安慰她,颜樾听出来这话的意思,却只是抱歉一笑:“多谢。”
带着她顺利进去,径直穿过院子往里走。
这里以江南水楼般精巧文雅的园林构造出名,南北以复杂的长廊、回廊串联,两边依着地形建造几处水榭,穿行过堂,此时两侧水榭隐隐传来丝竹弦乐,缥缈琴声,亦或是郎朗诗书声,虽闻其声,却因水榭围着纱帘,瞧见有不少的人影攒动,看不真切,却也因为这番朦胧心思,别有一番清幽趣味。
孙衍隼并没有将她带到哪个水榭,而是带着她穿过长廊,到了更深处的一处飞檐红墙的三层小楼外,小楼上用行书流云书写着暮砂二字,柔见筋骨,行云流水,颇有观赏性。
三人一路往上走,到二楼的一处房间,推开了门,里面的人都齐齐朝门口望来。
除了熟面孔的康宴、蒋越、穆笙江,还有姜宁以及另外两个少年,几人正坐在桌前懒散饮酒,有位乐师正在抚琴,真是好一派文人的闲情逸致。
感受到一道灼热的目光,颜樾抬眼看去,见是一旁坐着的姜卿正目光不善地盯着自己,原本与她正说着话的一个圆脸少女似乎发现了她的表情,顺着目光看过来,却瞧见一个身穿胡青色衣裙、身形高挑,容色美貌的姑娘正站在门口,面对众人的目光注视,也丝毫不害羞,甚至落落大方极为自然地向众人一一回笑点头示意。
那少女一脸好奇,回头低声问:“卿卿,那姑娘是谁?你认识吗?”
姜卿看着颜樾正微笑着与众人打招呼,一声哼腔从鼻子里发出来,表示不屑的同时口中又道:“不认识!”
少女看到她这样气呼呼的,很明显就是认识了,只是不知为何两人不对盘,她回头去看颜樾,愈发好奇了:“我以前没在盛京见过她,面生的很,是哪家的姑娘?”
姜卿的丫头忍不住解释:“苏小姐,那姑娘姓颜,并非出自盛京,听大少爷说,她是南阳画师颜家的女儿,现在在盛京开了间字画铺子,专门卖她的字画。”
姜卿冷了脸瞪那丫头:“多嘴!”
丫头知道自己多嘴了,赶紧噤了声不敢再多说。
两人并未察觉到苏小姐眼神的变化,她目光复杂地看向那个微笑的姑娘,起身上前主动打招呼:“颜姑娘是吗?你好,我是东城苏家的苏玉瑶。”
苏小姐?颜樾回头,看到这个长着圆脸一副可爱模样的苏小姐,她在脑海中仔细回想着盛京所有姓苏的大户人家,可一时半会也想不起来,
只好依旧带着亲和的笑容:“苏小姐好。”
苏玉瑶对她看似亲和,实则带了些许漠然的态度并未有所介怀,她反倒笑得更加灿烂:“听卿卿说,你是出自南阳颜家是吗?”
她的话里丝毫没有鄙视或是看不起,像是一个好奇的小姑娘在问话,颜樾淡淡笑了笑,点点头:“是。”
苏玉瑶一副很是好奇的模样,“我家厨房里有位妈妈就是出自南阳,她做的玫瑰酥可好吃了,还有糖仁酪,都是一绝,盛京没人做这两样比她做的更好的!你是不是能经常吃到这些?”
这位苏小姐颜樾并不熟悉,这也并非是异常,她以前不爱跟那些莺莺燕燕打交道,在上流圈子里认识的人也都是经常见到的,至于那些没有见到的,或者是不经常见的,她根本连名字都懒得记,更别说长什么样,是什么性子了,见到这个苏小姐这般热情,颜樾没有丝毫的不适,反倒是一直在思考这个小姑娘为何这样反常地热情。
按理说头一次见面再大大咧咧的人都会有些拘束感,而这位苏小姐却是一见如故似得,小嘴噼噼啪啪地问着问题,一副好奇十足的模样。
一旁的几人是知道姜卿的这个好友最是热情,且喜欢交朋友,但这么久还是头一次见她对一个素未谋面的人这般热情,哪里像是今日第一次见面,简直就像是多年故交一般有说不完的话。
在场众人也都是服气颜樾的好耐心,被这样一直问了两盏茶的时辰也没见她脸上露出半点不悦的神情,甚至连笑容都是如往常一般自然亲和。
说到最后还是姜卿忍不住打断她:“玉瑶你怎么回事,人家都不想理你的,你还一直贴冷脸上去!”
看样子分明是看好友抓着自己讨厌的人不放,心里头升起一股浅浅的酸意,有点不舒服。
颜樾微微笑了笑,对姜卿道:“姜小姐上次了解南阳的还不够多,要不然你也一起坐过来,咱们继续谈一谈?”
姜卿柳眉倒竖,气哄哄道:“你别阴阳怪气的!”
姜宁带着有些不成器的眼神看着自家妹妹。
明明两句话就可以冰释前嫌且博个好形象的,姜卿却非要赌着一口气,与之针锋相对,弄得大家心底都有些厌烦这个败坏气氛的女孩子,以他的心思不会想不到这件事。
毕竟他也不喜欢他这个小妹。
奈何她受了自己妻子的话一直守在旁边‘看着’他,惹得他抱怨了好一阵,后来才慢慢发现,小妹愿意替妻子做事,不过是看在孙衍隼的份上罢了。
孙衍隼出身不高,但也是一方县丞之子,算是官户,人才嘛,玉面长身,模样虽然不是尤其俊美,但也很令人赏心悦目,文采更不用说了,是个中翘楚,只要不出意外,下一年考试的状元一定会落到孙衍隼的头上——虽然这是父亲那里听来的话。
或许是妻子与母亲答应了小妹的某些请求,于是小妹这才安分了些,但是今日一见到颜姑娘却好似又恢复了往常的娇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