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放心，”王月笑着回话，“咱们这书画铺子不比其他，简单布置总是可行的，再说咱们如今手头紧，也不宜铺张，所以婢子做了主。不过……既然要开铺子，却也不宜过于朴素了，也得置办好几日呢。”
颜樾点头：“你办事不错。”
一旁晾画的灵韵撇了撇嘴，没作声。
王月想了想，还是主动坦白：“姑娘，婢子想跟您说件事儿……”
还没等开口，颜樾打断她的话：“是跟了个小孩是吧？”
姑娘怎么知道？”王月诧异。
她随即看向灵韵。
却见灵韵也是茫然。
“你们说话那么大声，我耳朵又不是不好使。”颜樾斜睨了她们俩一眼，语重心长道，“你们俩对我来说，是除了盛儿最为亲近的人，你们互相斗的跟乌眼鸡似的，小打小闹我都可以当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我们此回来盛京是要长长久久在这个地方存活下去的，倘若我最亲近的你们信任感全无，那我们还要如何在此立足？我又如何能信任你们？”
她原本觉得这两个小姑娘只是性子合不到一起，因此发生摩擦也不奇怪，一直放着也没上心。
可借着此事能看清她们二人心头是谁也不服气谁的。
灵韵觉着王月伺候的时候短，年岁也比她小，可却老是一副了解姑娘的模样，偏生姑娘喜欢她，自己又不能张口惹姑娘心烦。
王月在家里娇生惯了，到了这里，主子脾气好，这个丫头却是个坏脾气的人，这让她很不能理解，并且没将她当回事，遇上事儿也从来不避其锋。
颜樾叹了口气，继续道：“你们二人嫌隙这般大，容不得对方，倘若以后有人稍加挑唆，还不得离心离德？我虽名为主子你们为奴仆，可我打心里将你们视作我的姐妹，你们谁不得好我都会难受——”
灵韵陪着颜樾经历多年，看着颜家的起伏，如今首次听姑娘说起这话，心头惊讶，但更觉的有些羞愧。
她主动走到王月跟前，“是我不对，我不该不信任你。姑娘说的不错，咱们跟着姑娘来盛京，不该有何嫌隙，咱们以后好好相处吧。”
王月本也不是刻意与之闹腾，见此也笑了：“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可是一直都没将姐姐的坏脾气放在心上，倒是要请姐姐别记怪我的快嘴才是。”
“这就好了。”颜樾含笑看着她们二人真挚道歉合好，擦了擦手道，“既然跟来了就算是有缘，更何况也算是咱们字画铺子的第一位客人，怎么能就此赶走？带过来让我瞧瞧。”
王月‘嗳’了一声，笑脸盈盈地去唤那小童去了。
灵韵则问：“姑娘今日不妨歇一歇吧，反正不急着这一日。”
颜樾却摇摇头：“晚赶工不如早预备，我再写几张字帖。”
颜姑娘的字如平常闺秀一般清秀隽雅，转角提笔处略有柔劲儿，看上去十分赏心悦目。
前世的她字迹与裴君烨很相近，带了一股属于男子的刚劲，这股劲儿糅杂了颜姑娘的柔劲儿，久练许久，竟是谁的字也不像，却又有韵味在内。
灵韵磨墨，颜樾提笔刚写出一行词，王月急匆匆地小跑回来：“他居然不见了！”
颜樾看了眼窗外的石榴树，无奈道：“既然走了，想必是无缘之人，随他去吧。”
※
临近年关，盛京的仆妇贵人们开始大肆定制胭脂水粉、衣物布料、金银首饰，家里的主母管事亦是准备着元节需要的物资。
甚至皇宫内院的赏赐也开始一拨拨地往盛京各处发放，每日都能瞧见骑马坐轿的宫人们捧着东西各户跑，各处各地都一派热闹欣荣景象。
卖汤面的小夫妻生意不爽，也难得忙里偷闲，坐在一条板凳上闲聊。
“听说小院子的袁姓文书外放走了，这小院空了这么久也不晓得租给谁了。”妻子好奇道。
丈夫想了想回应她：“昨儿个我还瞧见有个小丫头指挥伙夫搬进搬出的，又是柜台又是挂壁的，看起来是要开店。”
“开店？”妻子疑惑道，“姑娘家开什么店？”
“文媳妇你不晓得吧？我可听说是南江来的小姑娘，描的一手好丹青，说是要开个字画铺子呢！”一旁算卦的张麻子似乎知道内情，插嘴道。
“字画铺子？”文媳妇惊讶，“咱们这街甚少有文人先生来——连路过的都极少，她要将字画卖给谁？这不是开玩笑呢吗？”
“或许是哪家的小姐跑到这里找乐子罢了。”文媳妇的丈夫闷声道。很显然对面的铺子做什么谁是老板对他来说都是无关紧要的。
“对了，张先生，您怎么知道那姑娘要开字画铺子的？”
“这个嘛.......”张麻子嘿嘿一笑，“是那袁文书留下的管事说的。”
文媳妇扑哧一笑，“我还真当你有那神机妙算呢！”
坐在马车里的颜樾已是不知自己成了邻居口中的议论对象。
这油顶马车坐着很不舒服。
车厢窄小不说，各处都是硬板子，王月铺了厚厚的一层坐垫都也缓解不了什么，因为这一路上实在是太晃荡了。
好在这马是匹母马，性格温顺，行程不会过快，否则真要等到了目的地，她只怕也要毫无形象地吐个干净。
“咱们好端端的干嘛非要去宝华寺？”王月问道。
对于寺庙的印象她实在是提不起半个好字，毕竟想起上元寺的经历她还有阴影。
颜樾头靠着车壁，尽力缓解自己胸口的不适，缓缓回答：“去见一个人。”
王月清楚姑娘做事有自己的章程，于是也不再多嘴。
宝华寺不同于上元寺建立在距离凤城十几里外的地方，曾经太上皇明言自己一生作孽太多，不愿意进皇陵安葬，于是在陪都的百莲池上修建了一座寺庙，这寺庙随地形而建造，范围不大，换句话来说，这就是太上皇的陵墓。
只因这，宝华寺又不似其余寺庙在城外路远，一度在盛京贵妇之间很是盛行，宝华寺的香火油钱也是源源不断，香火鼎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