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小姐,你出身好,学识好,不像我只是个贫户出身,有这般好前程不该葬送,请你提前婚期吧,不,最好是立即嫁到苏家去!”
她一双雾蒙蒙的眼睛瞬间染上泪珠,这般请求简直不忍心拒绝。
“银姑娘,您这是做什么!”婆子大惊,赶紧制止,却被她狠狠甩开。
见颜樾不做声,她一狠心,双膝一屈跪倒在地,抱着颜樾的腿哀求道:“颜小姐,您是书香之后,名门闺秀,就应该嫁到苏家那样的大户去做主母,这样的锦绣前程是多少人都求不来的,您怎么能就此放弃呢?您一定要抓牢啊!”
王月见她这般失态,上前斥问:“姑娘,我看您也是出身大户,却无缘无故跑到咱们这儿大吵大闹,实在是有失颜面吧?”
婆子上前想要扶又不敢扶:“银姑娘,要是被大人看到........”
“你滚开!”她怒吼一声,身板虽小,劲儿却不小,抱的颜樾腿有些痛。
王月看向颜樾,见她眉目沉静,除了眉头微微皱着,其余并无厌恶或者不虞,想了几次只好怒气冲冲地看着这个疯女人,却不敢轻易有所动作。
见求了半晌也没个回声,那银姑娘抬头去瞧,见颜樾正直直盯着她:“你闹够了吗?”
“苏家主母的确是多少人都肖想不来的,但嫁给一个病秧子可不是我愿意的。”她似乎没有被眼前的景象给吓到,反而异常冷静,面上的笑容也消失不见,“再说了,你是那位的谁?以什么身份来求我?我又为何要听你的话?”
这一连串的问题直接让她的动作僵硬了。
是啊,她只不过是大人的一只宠姬、不,一只养在金丝笼里的小雀罢了。
凭什么被宠爱了几日就能得以肖想摆平他身边的女人?更何况面前的这位还是他亲自登门提过亲的。
提过亲就代表是要做正室夫人的,而不是像她这般只是喝个茶的间隙就被人当做礼物送到了妓院。
她清冷的声音像是一下下砸在她心头上,让她清醒了几分。
“对,你说的没错。”
她颓然地松开紧抱的手,跌坐回地上。
“可你以为,你嫁给了他就会有好日子过吗?”银姑娘抬头,眼里已经不是小鹿一般无辜的眼神,而是带着一种诡异,她吐出口气,雪白的胸脯上下起伏,狠下心道,“你也不过只是个替代......”
嘭!
雅间的竹门被撞开,发出一声巨响,也打断了她的话。
不知何时,外头静悄悄的,唱戏的听戏的喝茶的就像从来没在这里待过,一片寂静。
有高大的身影从外头一步一步走进来。
他身姿挺拔,面容俊美,腰间持有一把寸匕。却是脸色骇人,一进门,屋内的气氛瞬间降至低温。
他的靴子发出的脚步声一下下像是踩在她心头上,吓得银姑娘浑身似是施了咒术,竟是丝毫动弹不得。
他站在桌前,有人立即恭恭敬敬地抽过凳子摆好。
他坐下来,与颜樾对视。
“我找了你好久,银环。”
伏在地上的银环咽了下唾沫,身子一抖。
“大人,我只是随处闲逛,您找我做什么?”她自己都觉得笑容实在是僵硬,背脊更是僵到无法抬起来看他的脸色。
“你脸色怎么这么白?”他将目光移到银环的脸上,粗粝的手掌缓缓抚摸过她被保养得娇嫩的脸颊,“还这么多汗?”
银环下巴被他虚扶着抬了起来,她以一种极为难受的姿势跪在地上,可她不敢乱动。
王月已经被吓傻了,站在颜樾身后连气都不敢大喘一下。
“赵大人要是训斥您的女人,请换别处,我在这里喝茶是出了钱的。”颜樾看着他,面无表情道。
她实在是想不到要以何种表情去面对这个仇人,所以干脆不带任何表情。
“来人。”他向后示意,有人从外头走进来,恭敬地任他吩咐。
“下面的人唱的都是什么?通通赶走。”他右手肘放在桌上,以一种略带闲适的姿势直直看着她,“对了,颜姑娘喜欢喝碧螺春吗?”
记忆中的她最喜欢的茶是碧螺春,最爱的酒是盛京东桂花街老巷子的一壶仙,最喜欢做的事躺在望月台上看日出,最喜欢的人........
赵询的眼神忽然变得有些慑人。
像是被毒蛇盯上的异样感。
颜樾的脸色终于起了变化。
她自以为眼里的厌恶藏得很好,但殊不知却已经在他面前暴露些微。
“赵大人。”颜樾毫不掩饰冷冰冰的态度,“我以为我说的很清楚了。”
“你喜欢碧螺春吗?”
他没有理会她,执拗地问。
“抱歉让大人失望了,我喜欢的是雪银针,并非碧螺春。”她神情淡淡道。
二人对视,颜樾目光不惧,且丝毫没有怯目的意思。
看了许久,直到茶倌提着碧螺春上来,赵询只收了茶香,随即收回目光,转而投向脚下的孱弱女子。
“是她今日打扰颜姑娘,茶我就不喝了。”赵询露出个笑容,温柔十分。
“只是她扰了你,我得让她清楚你到底是谁,她到底又犯了什么错——明日你就能收到结果。”
赵询在官升至金吾卫指挥使之前,曾一直在刑部任职,任何油舌狡猾、闷声顽固的犯人到了刑部,即便没有画押招供,也都得在各色刑具里走一遭,人间炼狱不过如此。
颜樾很清楚他这般表情意味着什么。
“赵大人!”
颜樾侧目,目光寒冰:“我不过是颜家孤女罢了,实在犯不上赵大人这般出气。”
“你在生气?”
赵询饶有趣味的看着她的侧脸,忽然问道。
颜樾道:“只是看不惯罢了。况且银姑娘伺候你这么久,也该念念情份才是,即便要教训,也不该在此处,否则——我会怪罪大人打扰了我的清净。”
有意思。
赵询与她对视良久,好半天才从脑海中冒出这么一句话。
“也罢,我就不多留了,赔罪的礼我会送上,请姑娘别生气。”赵询松开了捏着银环下巴的手,起身撩袍离开。
银环感觉下巴传来一阵剧痛,她回头看了一眼颜樾,终究没能说出‘多谢’二字,跟着离开了。
一群人离开后,王月拍了拍胸脯:“真是吓死婢子了!这赵大人怎么这般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