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沣与苏大太太的僵持已经变成了死局。
苏沣坚持,苏大太太也不退让,二人生成了只有他们才清楚的僵局,有种不寻常的氛围在苏家弥漫。
苏檬是最清楚内情的。
她这么多天除了纠结徘徊与兄长苏沣的感情,还对自己的身份产生了种自卑感。
这样的情绪直接影响到她的举动,往日里见到苏湘、苏慕都是爱答不理的,如今怕她们晓得自己的身世后看不起自己,于是态度难得地缓和了些,还主动与她们说话,搞得苏湘苏檬惊愕不已。
“不行——”苏叶沛的书房里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伴随着女人的尖叫,“绝对不行!”
苏叶沛坐在八仙椅上,瞟了苏大太太一眼,半是威严半是叹气道:“本来他们也不是亲兄妹,更没有姻亲血脉,只要将檬儿的身份公之于众,自然不会对这婚事说三道四,再说了,沣儿如今已是久病垂矣,难不成你是真的想看到他就此......”
“不可能!沣儿不会有事!”苏大太太红着眼叫道,一副绝不给商量的模样。
这也不成那也不许,她快要将他的耐性磨光了。
“那你要怎么办?!”苏叶沛声量也提高了些,意识到自己情绪有些太波动,赶紧压低了声音道:“冯家你是别想了!两家的婚事根本成不了,在婚事到来之前我会派人去将聘礼请回来,这事你就别管了。”
“不就是那劳什子指挥使吗?难不成他还明目张胆插手不成?即便他是皇帝的近臣,可也没有一手遮天的本事!咱们这是三书六媒的,他若是想要插手,我大不了去告他!我不信官府管不了这事!”
苏叶沛不住扶额。
真是无知妇人!无知妇人!
苏家早晚败在这无知之人的手里!
他没了之前的冷静,冷声道:“你大可以去试试。”
苏大太太不是什么乡下妇人,自然知晓他话里的意思,方才不过是憋屈着嚎了一嗓子,泻火罢了。
她想要如姨娘那样流泪诉苦,可作为正是夫人的身份让她提醒自己不能那般失态,于是哽了喉咙忍着道:“总会有法子。”
“既然冯家表姑娘不行,檬儿你又不许,不如让蕊梅嫁好了,反正她是你侄女,亲上加亲。”苏叶沛提议道。
苏大太太咬了咬唇,一声不吭。
她恨恨地看了苏叶沛一眼。
向家是个什么狼窝她太清楚不过了,无论是自己那个懦弱的大哥,还是如吸血虫一般的大嫂,都不是她能掌控的,倘若教向蕊梅嫁给沣儿,那她一辈子都没办法摆脱这一家子,永远都如同跗骨之疽一般死缠着自己......
她虽出身富贵门户,可向家在父亲去世后,这十多年来,早已被兄嫂败坏的所剩无几,她唯有寄托于儿子身上,可苏沣的身子一向不好,她对待这方面更是小心翼翼,丝毫不敢激进,大嫂有意让向蕊梅嫁进来时她用这做借口推脱了,却没办法拒绝向蕊梅的留住,只好将她安置在了苏家住下。
更别说苏家二房三房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丈夫又整日忙于正事,回来也都是留宿在姨娘处,夫妻二人独处的时间少之又少,因此她练就了从不人前示弱的习惯。
可她忘记了面前这个男人是她的丈夫。
苏叶沛最喜欢的就是姨娘娇柔依附自己的模样,又怎么会对这般强势的苏大太太上心?见她不作声,也无心情再与之细说,摆了摆手起身出门:“这事就先这样,是檬儿还是蕊梅你自己掂量,待定下后我去与老太太说就是。”
苏大太太眼看着丈夫迫不及待地离开,心里又是凄苦又是难受,跌坐回椅子上,脸颊上终究落下一滴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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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上元寺?”
“是。“下属交手道,“属下扮成香客往里头探过,前头是文僧没什么戒心,只说最近住持收了几个新的师弟,可只要属下一往后院去,就会有武僧上前拦住,后院重地不许属下靠近。”
“属下办事不利,未能查清楚,请大人责罚!”
“不,你做的很好。”赵询把玩着一只流光溢彩的琉璃杯道,“他们这是做贼心虚,这样一来就能断定那后院里必定藏了什么见不得光的,只要确定了,就好办多了。”
笃定的语气让下属安心不少,但他又好奇问道:“看样子那上元寺只是中转,说不定就这几日就会投运出去,咱们要不要赶在之前就动手?”
赵询摇摇头,嘴角勾起笑容:“不,别人心里慌,咱们可不能慌,毕竟我们才是猎手,什么时候逮住猎物,是猎手说了算。”
下属跟着他已有许久,从一开始的百户眼看见他坐稳如今的指挥使,自然对他是百般服帖,点头道:“属下自然是听大人的,但属下是担心,咱们在凤城耽搁如此之久,倘若没能将那孩子抓回去,陛下那里怕是交不了差,还能让礼部那群老东西抓着您的点儿不放.......”
作为皇帝的心腹近臣,赵询的官职不算高,但饶是如此,也足以让朝中的文官们大为不满,无论何时何地都紧紧看着他,更是等着他出错,好抓他的小辫子狠狠地踩着上奏批驳。在他们看来,皇帝如此宠信近身官,是天大的不对,可皇帝是君,他们是臣,他们不能指责皇帝,就只能抓着赵询不放,只要他这错处落在他们手里,乌辛有理由相信,那些文臣会轮番上阵——
“乌辛,说了多少次,别这般急躁,”赵询转了转手里的琉璃杯,杯面上的月光石在光的折射下产生了流光,晃得人眼花,却又格外美丽,“要是打草惊蛇,这么多日的精力可就付之一炬了。”
“那如何是好?”
既不能强行闯入搜查,又不能轻易打草惊蛇——这差事真是难办。
可皇帝陛下的差事,又有几个好办的?
赵询道:“咱们不好出手,不如找个帮手替咱们出手,你瞧,这不就是个送上门的帮手?”
他扬了扬手里的琉璃杯子,眼神如冰,却闪过一丝意味。
乌辛想了想,忽然明白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