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樾如往常一般慢悠悠地起早练字。
练完字后用过早饭换衣裳,静静等待苏家的消息,一副岁月安好的模样,丝毫没有受到婚事的影响。
谁知原本一早上不见人的灵韵到临近正午时忽然跑回来,气喘吁吁道:“姑娘姑娘!婢子瞧见有个穿官服的男人去了正堂,据说是大爷二爷亲自接待的,老太太说请您过去呢!”
“穿官服?”王月疑惑,纵然是她这个乡下来的都清楚,官府的人上门大多不会有什么好事,况且老太太还指定让一个姑娘家去见客......她眉宇间担忧道:“姑娘,怎么好端端的要让你去见客?太奇怪了吧?”
确实有些奇怪,颜樾以手叩桌细细思量。
穿官服......还是冯家两位主事人一起接见......顿时心头想到一个人,顿时心思都起伏不定起来。
是祸事躲不掉,颜樾起身道:“去吧。”
才走到外头,就听到正堂内传来的说话声。
除了冯谆冯乾,还有个男人在说话。
不知说了什么,冯乾大笑起来,掩盖住了他的说话声。
颜樾心神不定,步子走的慢了些。
越是越近,能听到他说:“只是上门谢过,没想到让老夫人您这般劳累,真是晚辈的不是。”
又听冯老太太道:“赵大人谦辞了,您为这等小事还亲自上门,我又何来劳累一说。”
是赵询!
果然是他!
颜樾眉头微皱,心头闪过一丝厌恶。
即使自己都换了个名字身份了,他也依旧像鬼魅一样缠在四周不放!真是孽缘!
王月敏锐地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轻声问:“姑娘可是不舒服?”
颜樾摇了摇头。
既然上门,她倒要看看他想要做什么,做缩头乌龟从来不是她的处世之道。
颜樾深吸一口气,跨步进屋。
“玉娘。”冯老太太与赵询齐手并坐主位,见到颜樾向她招了招手,似乎之前的不快都没发生过一般坦然,“快过来拜见赵大人。”
赵询并未穿着官服,而是穿着一身玄色的衣裳,衣领上独有水流暗纹,袖口绣了银线。
倒是他身后立着的几名手下穿着飞鱼服,腰间挎着绣春刀一副虎视眈眈的模样立在那里。
颜樾信步进门,像是对他的眼神视若无睹,径直走到堂前行礼:“外祖母,大舅舅、二舅舅。”
“侄女不可无礼!”冯乾皱眉头,一脸的不虞,“这位是望京来的赵指挥使,今日来是为前些日子在中秋时惊马之事特地前来致歉,怎可这般无视!”
这个借口还真是恰当。
颜樾侧目,正好瞧见他若有所思的眼神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她想了想,屈膝道:“赵大人好。”
赵询露出个笑容:“颜姑娘不必多礼,本是我的过错,扰了你赏花灯的雅兴,又害你受惊——”他抬了抬手,外头立刻有人捧了几样东西进门,“这些是我的一片心意,望姑娘收下。”
他态度谦和,面带淡淡微笑的模样,简直让颜樾有些狐疑。
她回想中秋那日见到他冷若冰霜的模样,觉得与记忆中的那个少年无差别——但面前这个带着笑容的男人又是谁?
颜樾一时没出声,赵询不急不忙,倒是让冯老太太很是着急,她向冯谆递了个眼色,示意他出声。
冯谆笑了笑,起身上前半步:“侄女,既然赵大人有心赔礼,咱们没有拒之门外的道理,收下就是。”
颜樾闻言收回与之对视的目光,顺从道:“是,凭二舅舅做主就是。”
赵询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目光似乎根本从她那张脸上挪不开半分。
一时间屋子里有些尴尬。
冯谆道:“既是到了,若是不嫌弃,斗胆请大人去惠云楼吃酒,不知大人肯不肯赏光?”
冯谆原本是客气的话,按照常理,望京来的官员是不屑用商户家的饭。
谁知赵询颔首道:“阁下盛情,赵某不敢推辞。”
冯谆一愣,立即拢手笑呵呵道:“应当的,应当的。”
冯谆伸手请他往内堂移步,赵询起身理了理衣裳正欲跨步,谁知他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侧头问:“看来颜姑娘不喜欢我送的礼物——本官是个男人,也不晓得小姑娘家喜欢什么......不知颜姑娘喜欢什么花?我瞧严大人的府邸上种了不少花草,瞧瞧有没有你喜欢的,要是恰好有,明日就让人送来。”
他这是什么意思!
拿自己当小姑娘似得调戏么!还是在冯家人都在的情况下!
她心头冷笑一声,抬头却淡淡道:“多谢赵大人盛情,我喜欢的花只怕大人找不到。”
“玉娘!”冯老太太目光一冷,却碍于场面只敢轻声呵斥。
“哦?”赵询面上并无怒意,反而露出个罕见的笑容,他问:“不妨说来听听。”
要说她喜欢的花,也并非没有......
她作为江家嫡长女时在望京活的很是肆意潇洒,曾经为了一株晓月牡丹与裴君烨偷溜进皇城,被侍卫发现后两人撒丫子逃跑,还顺手牵走了一盆,两人坐在屋顶檐上你一口我一口地喝着梨花醉,将那价值千金的晓月牡丹揉了个稀碎,还嚷嚷着根本不美,都是骗人的,两人又说又闹,全然忘记了是在皇宫,最后闹得守门的狗吠个不停,她嫌狗太吵,裴君烨立即飞身下去将那狗打晕过去,二人睡晕在了皇城的房顶上.......
第二日里皇帝去往大殿上早朝会时,被一只横飞来的酒罐子砸到了头上,吓得太监直喊救驾,一阵哄闹之后,皇帝抬头去瞧——只看见有两个脑袋从房顶上伸出来往下看,正好与皇帝看对了眼,吓得魂不附体,两人飞空往下逃跑,却没想过醉酒一夜的后果导致二人手脚发软,于是两人从房顶上掉下来,直楞楞砸到了皇帝的所坐的龙辇顶盖上.......
她其实并不喜欢那花,只是年少轻狂,就是想看看那价值千金被望京贵族追捧的花长得是个什么模样,所以就拉上了裴君烨一起去偷瞧,没想到这么一去,就捅了天大的篓子。
裴君烨是宋国公的三代独苗苗,他自然只是被训斥几句就完了,她却是结结实实挨了父亲的一通家法。
裴君烨半夜跳墙来看她时,瞧见她后背全是伤痕简直后悔莫及,她还笑着说值了。
再后来.......再后来父亲就启程去边关,再然后传来安阳候叛变的消息。
她也很后悔,后悔为什么没有在父亲在世时好好听他的话,老是惹是生非,要是她......
多想无益。
颜樾闭眼睁眼的瞬间思绪万千,她笑了笑,道:“晓月牡丹这花小女子只在书文画本里见过,早就一心向往,要说严大人府上——怕真是没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