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毒物了?”
颜樾这不是装的,是真切感到惊讶。
环燕点点头,见她反应有些茫然地回答:“那官府来的人确实是如此通报的,说是王大人寻到了一位南疆女子,那女子也惯会使毒,于是请了她去查验何种毒物——王大人还说,请您立即动身去一趟县衙。”
灵韵眼神不屑地看了对面屋子一眼,那屋子静悄悄的,半点声响也无,像是空屋一般。
“姑太太呢?她可是嫌犯,她定是必须去的吧?”
环燕瞪大眼睛讶然道:“姐姐不晓得吗?今儿一大早住在咱们府里的那位官差老爷就将姑太太送去了县衙,这会子怕是已经到了好一会了。”
灵韵闻言撇了撇嘴。
昨夜姑娘睡得不安稳,她可是留心了大半夜到二更过了才迷糊睡过去,早上都还是姑娘推醒的,她又怎么会晓得姑太太去了哪里!
颜樾搅了搅碗里的银米红枣粥,若有所思。
颜盛从碧纱橱里屋出来,后头的小书童连连打着哈欠,一副没睡好的模样。
“姐姐,要不今日我不去方岩堂了,陪您一起去衙门吧!”
灵韵舀了粥在青瓷小碗里,搁到颜盛面前。
这本是阿桐在做,如今她死了,阿桂又那般自然无法再放心让她伺候。
这小书童只会伺候笔墨,哪里懂起夜的事,这会子正鸡啄米一样神游天地去了。
颜樾选择不回答他这个提议,道:“你身边只有二安可不行,他又不像丫头伺候的细心,要不然就从家里的小丫头里挑个舒心的伺候如何?”
颜盛见她回避,已渐渐了解姐姐性子的他也不再多说,只接过话题闷闷道:“那些丫头我都不喜欢!”
颜樾看他对着粥撒气,暗自失笑,面上认真道:“这样啊,那还是招来伢子去外面挑一个年纪小的吧,也好多陪着你两年。”
姐弟俩用过早食后,颜盛去了方岩堂,颜樾也整理一番坐轿去了衙门。
府衙门口已有不少看热闹的人群,见了颜樾又是一阵议论。
王柳身边的亲信守着门,见颜樾后将她引进大堂。
此时明镜堂两侧站着两排衙役,汪清海与王柳一前一后出来,惊堂木一拍即刻升堂。
被早早提审的吴颜氏跪在右侧,颜樾身形笔直地站在左侧,见了汪清海跪拜行礼:“民女见过大人。”
汪清海颔首:“嗯,经过月余的审理,此案已被本官查出了头绪,所以今日特唤你前来。”言罢,对吴颜氏严肃问话:“吴颜氏,你的侄女指控你为争夺颜家家产,而对颜少爷痛下杀手,收买了卖羊乳的周老三在羊乳中做手脚,却没料到丫鬟错食毒发身亡。”他缓缓道,“其罪有二,一是杀人未遂,二是毒害奴仆,这二罪你可认?”
吴颜氏一副不屈不挠地模样挺直跪着,冷哼一声:“民妇不过是平民百姓,没做过的事情何以能认?!倘若大人因为与她有交情这才由着她胡口乱言、栽赃陷害,那民妇也无话可说,但民妇绝对不会认!”
汪清海这一问原本只是走过场,却没想到她态度如此蛮横,心头一横,“好啊,本官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侧头对王柳示意:“唤她上来。”
吴颜氏心头嗤笑,这毒物都查验不出,这最后还不是得乖乖将她放了,还在这里徒劳作甚?
颜樾则一眼不发地站在原地,眼观鼻鼻观心。
少顷外头进来个少女。
吴颜氏侧目。
那少女年纪十二三左右,长着一张小巧玲珑的脸蛋,杏眼桃腮,朱唇俏鼻,声音也如人一般甜美俏丽、脆生生的:“民女见过汪大人!”
最奇特的还数她身上的穿着。
与汉人不同,这少女身上穿着黑布作底、五彩丝线绣成的衣裳与短裙,脚下一双绣彩的小靴子,衣角四面各有金铃,一路走进来叮叮当当的,很是悦耳有趣。
颜樾与吴颜氏的表情皆是出乎意料。
不过颜樾只是觉着有些意外,毕竟南疆之人自由散漫,又个个会使毒用蛊,极少能驱人办事。
且不说这少女对汪清海这般礼遇,但看她同意为案子办事,就已是让人意想不到了。
吴颜氏则是有些心惊害怕。
那人不是说南阳城不可能会寻到识蛊之人?这少女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要是蛊毒被抖落出来,她要怎么办?!
只是一个瞬间,吴颜氏的脑中已是百转千回。
南疆少女抱拳行礼,汪清海颔首:“青铃姑娘,请开始吧。”
青铃点头,旁边的衙役呈上来一只三指宽的银盒子,青铃伸手将盒子盖揭开,盒子壁不深,堂上的几人都能看清楚里面是什么。
是一盒血。
准确来说,是一块血。
这血颜色发乌,凝结成块,黏腻幼滑似豆腐。
青铃道:“汪大人只请我做一件事,说是那位死者是毒发身亡,可仵作偏偏找不到毒物——”她从腰间的袋子中取出一只蚕豆大小的东西,放在血块上。
这搞什么名堂?
吴颜氏心头大惑。
外头围观的群众看不清楚里面的情形,又不敢高声谈论,只好窃窃私语,饶是如此,也是人声混乱。
吴颜氏心头有些害怕。
该不会.......真的会被查出来?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青铃终于娇俏一声笑:“看吧,出来了。”
吴颜氏心头一惊,连忙伸首去看——
只见那血豆腐光滑细腻的表面突然有东西慢慢拱了出来,起初只是缓慢,后来不知为何加快了速度,一下子就将血豆腐破了个口子,钻了出来。
钻出来后更是迫不及待的钻到青铃放在上面的东西里,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外头的人看不清,里头的人却都看得一清二楚!
那是只丝米大小的蠕虫!
见了这东西,吴颜氏的心一下子摔落了万丈深渊一般,心里头只剩下‘完了’两个大字。
连王柳都出了鸡皮疙瘩,这是什么鬼东西!
汪清海道:“青铃姑娘,劳烦你解释一下此为何物。”
青铃解释道:“这东西名叫穿心蛊,在南疆是很常见的蛊虫,因为我们南疆人身上携带有毒粉,这东西一般不敢靠近。可一旦被它给钻入体内,它就会在体内脏腑各处游走,将五脏内腑穿的千疮百孔,从一个健康的人到吐血而亡,而这时长也不过区区三个时辰。”
她话语轻快,几句便解释清楚了。
周围的人听后心头一惊,议论纷纷,当然说的最多的便是这吴颜氏的心狠毒辣。
“你骗人!”吴颜氏大吼,脸色绯红反驳,“你说是穿心蛊,可阿桐体内并没有毒物,仵作将她的尸首都解刨完全了都没有找到——这你作何解释?!”
青铃对于她的怒吼不屑一顾,反而娇笑道:“这蛊虫就是有这点好处。它在人体内游走,直到吐血身亡后,穿心蛊便会在人内脏产下卵虫,自己逃出尸体溜走。”她看了一眼大吃特吃的虫子,“这卵虫顺着血液走,而人死后血液是凝固的,它就会乘着这几日关键时候长大破壳吃下血块,一样的——也会跟着离开尸体。”
“所以咯,这样的蛊毒好处就是方便杀人于无形,还能替自己洗脱罪名。”
汪清海并没有打算让吴颜氏自辩,而是传话:“将周老三提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