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知道还是不愿意说。”人都来到这里了,再说不知道,是不是难以让人相信?
木恬笑了:“或许你不相信,但我是真的不知道,这次的行程不是我定的。”
木恬想起自己的边境证还没有办理,惆怅。
“你是本地人吗?”其实从他的样子看来,跟本地人的长相有很大的区别。
男人摇头:“不是,也是。”
“那你跟他们是...”木恬疑惑,他们待他很好,为他等门,给他留菜,甚至烧水洗澡,若不是家人,怎么会对他那么好?
男人打胶的速度明显下降,声音很低:“他们是我...未过门妻子的家人。”
木恬顺着他的话,手上的动作从未停止:“那她呢?”
今天她只见了他们一家,并没有发现有与他年龄相当的女人。
“死了。”男人脸上的笑意逐渐隐去。
木恬的手一顿,继续按,淡然:“嗯。”
“你不问为什么吗?”男人反倒是好奇,在这里接近十年,他不知道被多少人问过妻子是怎么死的,为什么会死。
怎么到她这里就这么云淡风轻了?
还是说城里的人,都比较善解人意?
木恬笑笑:“死了就是死了,不管什么原因,都不会让她复活,所以,知道原因重要吗?”
的确不重要。
不管什么原因,人死了就是死了。
这话确实有意思,可怎么到了她的嘴里说出来,就那么刺耳呢。
“嗯,好好珍惜活着的人才是最重要的。”房间里面还睡着一个男人,据他们所说,两个人应该是情侣,男人抬头看向房间,意有所指:“他对你还好吧。”
木恬了然,摇头:“不是他。”
“我的他...”木恬觉得眼睛酸涩,许是灯光太暗,许是低头的时间太长,她放下饰品,转了转手腕:“也死了。”
时间的确会抚平一切,习惯一切,甚至会让一个人的难过渐渐在心里淡去,但绝对不会忘了他。
时间消灭不了一个在生命中,格外重要的人。
男人把框里最后一个饰品拿起来,打上胶,听到她平淡的话,抖了一下,打歪了。
这种语气,他甚至都怀疑,这个人是个无关紧要的人,又或者,是因为他的回答,她才附和的话。
“你们结婚了吗?”男人把打歪的胶重新处理,再打上。
木恬双手抹了一把脸,揉了揉眼睛:“他在我们婚礼上死的,算结婚了吗?”
所有人都告诉她,他们没有结婚,婚礼没有举行下去,法律也不会承认未领证摆酒的婚姻。
她没有结婚,却穿了婚纱。
她结婚了,却少了张结婚证,少了他。
男人一滞,他把她按好的饰品做成形:“你说算就算,你说不算就不算。”
“我说算,但所有人都说不算,不能算。”木恬笑了,她把饰品都压好,坐在旁边把水壶的水烧热。
男人没有看她一眼,声音坚定:“他在你的心里是什么就是什么,别人说再多,也不会耽误他在你心里的位置,除非...你不爱他。”
爱不爱?
她真的不知道。
当所有人都在以不算来为她好时,哪怕她反驳,也没有特别坚定。
“那你呢,你爱她吗?”木恬倒了热水到杯子里,与冷水参半,温热温热。
转身,看到他喝水的杯子,倒上一杯热水,放到他的旁边。
男人对于这个问题,毫不犹豫:“爱。”
爱一个人,哪里需要考虑,一旦有了迟疑,那便是不那么爱,或者根本不爱。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呢?”木恬窝在一旁,盯着他手上的动作。
男人的动作利落,这个话题并不影响他做事:“我受命来到边防部队,一呆就是十年。”
“十年,十年足够一个人经历许多事情,我们的工作沉重也枯燥,她就是我人生中唯一乐趣的产生源,我们在集市上认识。”男人缓缓说道,脸上还带着一丝笑意。
男人把手里的饰品举起来:“看到这个了吗?”
“当时她就是在集市上卖这个的,刚开始就是自己做,自己卖,后来很多游客都喜欢,慢慢就开始有人来她这里进货,稍微便宜一点,把大量设计好的饰品放商铺去卖。”男人引以为豪。
他来到这里第一次出门逛集市,就是在她送货那天。
她是一个个子不高,皮肤晒的很黑,牙齿很白,一笑就能引人注意的人,她的力气很大,一个人从车上搬几箩筐的饰品下来,都没有喘气,更没有娇气。
所有本地的人都说着藏语,她也一样,可是她一见到外地人,便很热情的打招呼。
出口,便是一口流利的普通话。
她搬最后一箩筐下来的时候,踩空了,差点掉了下来,他只不过轻轻一扶,甚至都没有用上力气,就被她搬走了。
等她从商铺出来后,在后面跑着找他,拿了一袋奶干塞到他的手里:“谢谢你刚刚的帮忙,这是我们自己做的奶干,你尝尝。”
她的笑容很甜,在这人群人能够一眼看到。
他捏着奶干,站在那里笑了很久很久。
那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随后,他一有时间便会跟着部队采集的车出去逛逛,久了,就知道她交货的时间。
他只是找她而已,可她却主动了。
她问:“阿哥,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他初出茅庐,手足无措,许久以后,在她的笑意中点头。
“阿哥,我家很穷,有我,有哥哥嫂嫂,还有妈妈。”她掰着手指细数家中人口,很认真。
她说:“我不是城里人,做这些东西,只能勉强吃饱穿暖。”
他不明白她说这些话的意思,直到听见她接下来的话,他才明白,她有时很聪慧,但有时也很笨。
她笑:“阿哥,我很难保证,我们一家几口会不会拖累你,你不是我们这里的人,还看不透我们这里的苦,不要被一时起意的好感,耽误了一辈子。”
“阿哥,你不要喜欢我,我们做朋友,能做很久呢。”她说着,抬头迎阳光看着高个子的他笑了。
男人按住她的头,不让她看着他,黝黑的脸有着泛红:“那你喜欢我吗?”
她在他的掌心摇摇头:“我不能喜欢你的。”
不能喜欢,不是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