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点,木恬拒绝他吃饭的邀请,时间不早了,她要回茶楼看看严曼的情况,出来也有两个小时,如果中途醒来,看不到她,怕是要担心。
木恬回去的路上发现言骁一直跟在她的身后,或许是同路,她没有回头,将近到林亭楼门前,他还在身后,她停下来:“不用送我了,我到了。”
“我没有送你,我只是回去而已,你忘了,我也是住里面的吗?”言骁顿住脚步,认真向她解释。
木恬扶了扶额,道歉后赶紧离开:“忘了,不好意思。”
她怎么就忘了,她不就是在里面遇见言骁的吗?还闹了个大乌龙,以为人家跟踪她呢。
木恬呀,木恬,你怎么就那么自恋呢?
“没关系。”言骁跟在后面,摸摸鼻子,难道他长得像坏人吗?
木恬上楼就看到严曼坐在窗边,她的侧脸透着几分悲凉,连有人走进去,她都没有发现,可见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妈,该吃饭了。”木恬声线柔和,轻轻伸手去握住她的肩膀,就是怕惊到她。
严曼双肩微微颤抖,一滴泪滑落,慌忙擦掉,笑说:“好,该吃饭了,打电话给你爸吧。”
木恬握紧口袋里的手机,缓缓松手,坐到严曼身边,指着窗外安慰:“妈~别难过,所有人都还在呢,你看,这天地这么大,能容下万物,所有离开或者活着的人,都在这片天地里,我们细细一想,所有人都在呢,一直都在呢,只是在的方式不同,可他们一直存在着呢。”
木恬不善于安慰人,这一番话是她回木城祭拜木爷爷,临走时想到。
她真的认为,其实他们都在,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存在。
“木恬,你长大了。”严曼听她一番话,心中欣慰:“这度过的日子就像白纸添上的一笔一画,哪怕将它藏好,哪天看到了,总忍不住打开看看,看着这上面的每一笔都是自己亲自所写所画,难免有些难过。”
“你这么说,也有道理,他们都还在呢,不若,我又怎么能藏起来呢?”严曼活了将近一辈子,到头来还没有这个活了半辈子的姑娘想得通透。
提到这个,木恬想起每次在家里收拾房间,看到以前的东西,总是要看上许久,收着收着就把以前藏好的东西,拿出来看上好几眼,曾经的照片,曾经的玩具,曾经的衣服,没找到一件就要想一想这是什么时候买的,是什么时候有的,那一件件被她藏好的东西,都是他们的回忆。
那天她收拾房间看到当年坏掉的“发热器”,原来它有名字,就是一台暖气扇,还有还有,上次找到一袋子的针线和珠珠亮片,听说做手工能赚钱,她经常熬夜通宵赶工,这才有钱买上一床被子和枕头,那时,木安蹲在她的身旁,陪着她把这些东西挖出来,又找箱子放回去。
这些东西所留的回忆历历在目,她现在不是很有钱,但再也不怕会挨饿了,谁能想到那时最苦最难熬的日子,会成为现在珍贵的回忆呢?
木恬给沈品云打电话,得知他在南楼东侧厅订了位置,她跟严曼一起过去。
沈品云在侧厅选了最好的位置,一抬头就能看到戏台,她们到的时候,恰好一曲终了,他在喝茶听戏等着她们,看到来人,才放下茶杯,起身拉开椅子给严曼入座,木恬则自己坐到严曼右侧,沈品云在左侧。
茶楼侧厅装修典雅,花梨木的桌椅,楠木菱形屏风隔成雅座,清代瓷器摆放在墙壁木柜中作为装饰,壁纸添字,灯笼高挂,戏台搭于中间,巧夺天工。
东侧厅雅座设三,名曰客随主便,客人不得选菜,每日的菜式皆不同,今晚的晚餐菜单是“南别成”地地道道的清江菜色,上菜时间是晚上六点半,吃饭需要提前预约,散客不接,客走关门。
木恬心中感叹,若不是沈家,她何时能进来呢?又怎么能坐在这样的位置上呢?
木恬沉下心跟着沈品云学煮茶,严曼在一旁指导,三人相处和睦,戏台上紧紧闭着红幕布,下一场戏与晚餐时间一致。
一群人悄无声息从他们身后走进东侧厅另外两个雅座,店小二请人过来撤掉他们其中的屏风,木恬听到动静,微微侧眸,隔着抬过的屏风什么也看不到。
“专心。”沈品云敲敲桌面,不满她煮茶走神。
木恬立刻投入,细细听讲,看着沈品云行云流水的示范,她心里默默记住,沈品云将第一杯茶放到严曼的面前,第二杯放到她的面前,第三杯才是自己。
沈品云示意让木恬试一遍,她依他所教,自己所学来煮着一壶茶,虽然不熟练,却也掌握了顺序流程,以及用量,她泡的第一杯茶端给严曼,第二杯给沈品云,第三杯放自己的面前。
“小恬啊,你这第一杯茶给的有失公平。”沈品云端起她泡的茶闻笑浅尝,味道还行,第一次泡就能如此已经很不错了,只是这第一杯茶给严曼,他就心中不平了。
木恬忍笑,佯装不懂:“为什么呀?”
“我教你泡茶,就是你的师父,这第一杯茶不应该是端给我吗?”沈品云急了,这孩子怎么一点也不开窍?这在外面要吃多少亏啊?
木恬低笑,不再逗他:“爸,按理来说的确要先给你,可我给你,你应该会放到妈面前,既然这样,何必多此一举呢?”
沈品云想想也是,他确实会那么做,给严曼先用是这么多年保持的习惯:“这小丫头净耍小聪明,这次就放过你,下次泡茶,要先端给我。”
“好好好,我一定记住,下次泡茶先端给你。”木恬顺着他的话,面带笑容。
严曼在一旁观看,感叹:“你啊,都是半截入土的人,还这么幼稚。”
一杯茶,一生人,你一言,我一语,倒也不无聊,三人为了各自都做出了一定的改变,才有了现在温馨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