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笙自从进入祝葵的剧组之后，说实在的，还挺怵她的，片场皇帝么，在他心里还是有稍微留下一些不可磨灭的阴影的。
所以，一般情况下，他是不可能主动约祝葵的。
而约了么，那自然就是有重要的事情了。
《花海晚风》剧组目前拍摄的片场是京市一个比较小的影视基地，这边主要都是现代室内的场地，来租用的基本上也都是小而精的剧组。
现在已经过了年初十，剧组也都陆陆续续开工了，附近的店家也随着人群的重返，陆陆续续地开门营业，因为剧组上班下班时间不定，但总不可能干个通宵，因此，附近最多的不是早餐店就是夜宵店。
顾笙在这里也浮沉了好些天，总要习惯附近的环境的，因此对附近许多路边摊，也都没了顾忌，带着祝葵到常吃的那家店，坐下就点餐。
敌不动我不动，饭局是顾笙约的，祝葵当然是等对方主动交代了。
做副手的人，最必要的就是熟悉自个儿正职的习惯，顾笙也已经对祝葵的行事作风十分熟悉，没有绕弯子，坐下就说：“我哥想要和你合作。”
根据顾笙过往表现，祝葵以为这家伙又是找自己吐槽他那个渣爹，毕竟这也不是第一次了，反正只要顾笙他爸在家里做出些奇葩事儿之后，他总是需要别人开导一下。
如果不开导，那参照这人过去两年的表现，完全可以断定他肯定又要开始自暴自弃什么的了......
所以，祝葵跟人来吃饭的时候已经做好了安慰大龄儿子的准备。
她正严阵以待着呢，结果顾笙开口不是“我爸”，倒是变成“我哥”了。
祝葵有点傻眼。
因为坐在路边，哪怕是棚子里头，但该冷的还是冷，祝葵双手揣在兜里呢，这个时候也忍不住伸出手来，在顾笙眼前晃晃。
“别晃了，虽然我也知道很难以置信，毕竟我现在还懵着呢，但这好像是真的。”
顾笙人缓了10天呢，这不还没有缓过来。
这可不是小事，就算是一件小事，那牵扯上了思佳资本，这绝对的资本大佬，那小事都要变天大的事。
祝葵不敢小觑，神色也认真了起来，寻思着顾习难不成是准备扶贫一下自个儿那不成器的弟弟，嘴上没忘记跟顾笙讲：“你详细说说是什么情况。”
详细说，详细说的话，还得追溯到过年那天，他在他哥书房，鬼使神差地说了那句“投资我们剧组可以”。
“然后我哥就说，好啊。”
顾笙现在回想起当时的场景来，也觉得很飘飘然，有点像假的，但是好像又是真的。
“我当时就傻住了，然后多嘴，说咱们剧组的投资够了。”
祝葵：“......”
她不该打断顾笙的叙述的，但是此时此刻，她必须教会顾笙，作为导演最重要的一点：“什么够了，你心里要清楚一件事，那就是咱们剧组的投资永远不够！哪里会有剧组嫌弃自己的钱多的啊！难得有大金主，你居然还拒绝了。我的天！”
她现在拍摄的作品，之前明日花那些小打小闹就不用说了，完全自费。
到了《后来》，那虽然后面顺利运作成为了商业作品，但也是她个人出资，没轮得上找什么金主。
现在的《花海晚风》看着阵仗大了一些，但是一部分是顾笙、一部分是陈优，还有一部分是自己，算下来，好家伙，又全都是私人投资。
她都没体会过有投资商的感觉......虽然祝葵也有预感，她或许也不会很喜欢有能超过她话语权体量的投资商出现。
但可以有不超过的加入哇！
顾笙也有点不好意思，觉得让剧组损失了一个冤大头——他的钱完全够投资一个剧组，他哥的钱就更别说了，说不定有思佳资本的加持，他们都能拍摄一整个土味总裁系列。陈琦编剧本人是这样称呼自己的男主的，顾笙不赞同，但挺顺口的，于是他也跟着这样称呼了。
但不好意思的同时，他也在挣扎着把话题拉回来：“重要的是，我说了这话后，我哥说，难道我们没有别的剧组了吗？”
“我寻思着这话，觉得他应该是想要投资咱们下一部戏，虽然现在我也不知道咱们下一步戏拍什么，但是这个机会咱们得抓住啊。”顾笙说到这里，还莫名有点激动，觉得自己做的真的是棒棒哒，“所以，我就问我哥说，他能给咱们投多少。”
顾习看顾笙这不值钱的样子，鲜少会流露出个人情绪的脸上也相应地露出了一点嫌弃的表情，然后就说：“你们什么时候开工，到时候你直接跟那个葵籽导演说，我想要和她谈个合作，记得把我名片给她。”
顾笙把顾习的名片递给祝葵，上面印着的最醒目的文字就是“思佳资本 顾习”，字体么，自然是商务至极的黑色，但是看在祝葵眼里，那叫一个金光闪闪！
“这是我哥的名片，他说，相信你是个有才华的人，而思佳资本，最愿意为有才华的人投资，所以如果你想好了，可以带上你的策划案联系他。”
好么，听到这里，祝葵都能看到隐藏在金光闪闪背后的重重陷阱了，这导致她的热情一下子就消退了一大半。
但她还是收下了名片，并且没有在顾笙面前露出端倪：“资本家果然会画大饼，明明是他有投资意向，结果还要我出策划案。”
也不先问问，我就一定想要你投资吗？
慈善家洒钱给她，那她不可能拒绝，但这妥妥的资本家作风，还说什么“相信你的才华”，真傻傻地给人信任就完蛋了。
“你这话说的，你都不知道外面多少人想要把策划案递到我哥面前都没办法？”
对祝葵略带一些不屑的话，顾笙首先不乐意。
他甚至都没有察觉出自己对顾习的维护。
顾笙是没有缓过来，不敢相信他哥居然主动想要跟祝葵合作。别人是从小就生活在自己哥哥的光环之下长大，所以才会有面对哥哥自卑的情绪，但他不同，对他而言，顾习就像是太阳，人怎么会因为太阳的光芒而生自卑呢？他不自卑，但他向往太阳，一直想要得到顾习的认可。
他们兄弟俩因为顾家宝的过错而注定拥有不一致的立场，顾笙懂事之后就再也没有奢望过顾习会把自己当弟弟看待。但这次顾习的主动，让他又觉得——或许，只是说或许，顾习眼里其实是有自己这个弟弟的吧？
这个可能让顾笙心中充满了隐晦的兴奋，也莫名让他有了一点点硬气的底气。
祝葵看这人天真的呀，也不忍心戳破他对好哥哥的美好幻想了，就说：“是是是，这顿夜宵我请了，当庆祝我们小破剧组吸引了金融大佬的投资意向，成不成？”
顾笙果然听不出来任何反话，当即就说：“那必须的！”
祝葵：没救了。
这人就不想想，思佳资本纵横影视行业这么些年，什么时候失误过？尤其是顾习接手了思佳之后，他们更是大赚特赚。这些资本家是会给人送钱的吗？人只可能是给人送钱的同时，自己赚更多。
金光闪闪肯定是金光闪闪的，跟顾习合作，她当然有可能赚到更多的钱，甚至还可以推出更多作品，但谁能保证这一切背后不会失去一些东西？思佳资本旗下已经有三大影视公司了，比起一个小小的导演，当然是庞大的运行机构能赚的钱更多了。
这个时候，如果她这个导演阻碍了这三大摇钱树的生长，那完全可以料想到之后会发生什么——祝葵就是再怎么坚信自己可以拍一部戏就火一部戏，但这也没办法构成她拿个人的收入去对抗三大公司收入的信心。
不接受思佳的钱，那她还属于思佳不可控制的因素，接受了思佳的钱，有了合同的约束，那她可未必能有自由了。
况且，顾习会想到找她这个初出茅庐的导演合作，其中固然有顾笙这个弟弟的原因，但更多的，还是顾习认为她有被投资的潜力，他认为她可以为他的资本帝国添砖加瓦。
除此之外，难不成顾习还能成为她的伯乐、她的汪伦，单纯只站在欣赏她的角度，给她投钱，助力她建立自己的影视帝国吗？
祝葵可没有这么天真，她想想这些资本佬可能有的谋划和算计就觉得头痛。
但是转念想想，这也算是对自己的一种认可了。
这么想了之后，祝葵今天蒸发掉的一半的快乐也回来了，想太多的人注定不开心，她还是别想太多了。
她想做个傻乐的人，但是看到顾笙在那儿傻乐，心理不平衡了，就说：“和你哥合作，那都是很远的事情了，先把咱俩得合作搞定再说吧。”
“趁开学前，把外景都给拍了，不然我上学了就没空了。”
他们俩吃夜宵的摊位是做火锅的，现在菜已经上了，面前的火锅咕嘟咕嘟冒着，顾笙吃得也很开心，因为他已经开心了10天了都。
祝葵一句“上学”，顾笙的开心戛然而止。
糟，因为祝葵太能干所以忘记了她还是个学生怎么破！
顾笙恶狠狠地吃下了嘴里的肉，然后悲怆：“可恶的大学生！”
“不然单独交给你也行，主要还是看你。”
顾笙拍摄水平的基本盘还是不错的，假前祝葵交代他的任务他也有好好完成，虽然还不至于达到量变产生质变的程度，但总得有点点点的长进，反正最后都要交给她审核，祝葵对放手这件事，并不排斥。
“那可不行，咱们宁可赶进度也不能缺了你啊。”顾笙下意识地就拒绝了这个选项，“你都不知道，昨天你不在剧组，我虽然还是在进行着我的拍摄任务，但感觉还是很没有底。”
祝葵：？
“可是你昨天拍的素材还好啊，需要返工的并不多。”
祝葵可是每天额外有8小时的狠人，顾笙昨天拍的，她昨天就可以审核好。
顾笙：“你不懂，再说了，我一半的收入都要给你，后面还让我自己一个人拍不合理吧？”
祝葵简直无语：“你少点依赖心理，不要跟着我拍戏，最后拍完后不会自己独立拍了，那我不是罪孽深重了？”
祝葵就不相信，之前顾笙也只有当别人的副导演才能拍戏。
顾笙：“那也没有这么着急的，我这都还没有出师，等着，我回去就重新排班，说什么这两天都要拍完室内，立马咱们就飞青市去把外地外景给拍了。”
一开始找祝葵，顾笙是想要让人给自己做“代导”的，但是祝葵的段位比他们高，一下子就看出了他们的打算，所以不上当，然后他们谈判还节节败退，最后达成了现在的合作方式。但顾笙也没有想过给祝葵做副手能学到什么东西，他想的还是给自己刷作品，谁说副导演的作品不管用，那数量多了也是有用的。
等真的开拍了之后，他才真的体会到祝葵的厉害之处，这人教你东西是真教啊！
顾笙觉得自己学到了很多，心态上很快就谦卑了起来，甚至想要从祝葵这儿学到更多东西。
“唉，咱们真的策略失误，应该先拍外景，之后再拍室内的，这样就不用担心你上学了。”
祝葵觉得他真是健忘，提醒他：“刚开拍那会儿《后来》刚上，我虽然不参与台前的宣传，但幕后的宣传事宜都是我在忙，也不能离开京市的。”
不然还用他在这里后悔，祝葵早就会先安排好了的。
顾笙就只能换另外的话来表达自己内心的焦急：“怎么你就不能分身呢？”
这下就是真的没谱了，祝葵理都不想理，直接一个白眼给他。
很想吐槽顾笙，祝葵抬头就要说他。
但是却在下一瞬停下了。
祝葵又看到熟悉的人了。
要不怎么说人经不住念叨，她居然又看到了曲一蝉。
曲一蝉边上那人，看着也好眼熟：“顾笙，你看看，那个人是不是林奕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