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赵恬恬就来了电话,两人约定了见面地点时间。
半个小时后,两人骑着车子到了学校门口。骑着车子一起向着镇上的初中出发。
映入眼帘的,是有些破旧的红木色大门,水泥砌成的门框上写着两行字: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大门的中间——“平乐中学”四个大字尤为明显。
只不过年数太久,红漆斑驳,有些苍凉。
林希望着那门,那字,只觉物是人非,恍若隔世。
好久不见,我的初中母校。林希在心中默念。
“韩瑞!我们在这!”
赵恬恬朝着远处一个人影挥手。
韩瑞跑过来。
是个长相清秀的男孩,林希看着确实有些眼熟。
韩瑞跟赵恬恬打了个招呼,看到她身旁的林希时明显愣了一下。
“这是林希吗?”韩瑞有些不敢确定。
“对啊,不敢认了是不是?”赵恬恬颇为骄傲道。
林希的变化,她日日见都吃惊,更何况韩瑞。
“嘿嘿,确实!长这么漂亮了!”韩瑞憨笑看林希,一抹红晕染上双颊。
“女大十八变懂不懂?我们林希现在可是高中的学霸加校花了!”赵恬恬洋洋得意。
“恬恬,怎么越扯越离谱!”林希嗔她一眼,她实在听不下去了,这牛皮给她吹的。
赵恬恬嘿嘿一笑不再说下去。
林希看着韩瑞,很客气的说:“谢谢你帮忙,麻烦了。”
韩瑞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笑着摆摆手,“别客气,小事情!”
“走吧,我带你们进去转转,顺便给你们个惊喜!”说着,他便转身朝着学校里边走。
两人跟上。
“什么惊喜呀?”赵恬恬等不及问他。
“等下你就知道了!”韩瑞故意卖了个关子。
一路上,几乎全是韩瑞和赵恬恬在说话,林希只静静听着,眼神和注意力全在周围的景色上。
这里的一草一木,和记忆里很像,却也不一样。
前世今生算下来,她已经有五十多年没来看过了。
五十年啊,人生的一半就没了。如今看着这周遭的景色,她忽然就红了眼眶。
“到了,来,惊喜马上出现!”韩瑞的声音响起。
林希看去,竟然是她初三教室。
再看韩瑞,手里多了一把钥匙。
“行啊你!韩瑞,你竟然拿到了教室的钥匙!”赵恬恬两眼放着光。
韩瑞自信地扬起下巴,炫耀似的抖了抖钥匙。
“昨天听说你们俩来,我特意找我爷拿的,我们四班和林希一班的钥匙我都有哦!”
一班的钥匙也有?
林希一愣,兀地上前一步:“可以把一班教室钥匙给我吗?我想过去看看。”
韩瑞赶紧点点头:“可以可以!”
林希接过钥匙道了谢,便独自一人去了隔壁。
“别看啦,人都走了!”赵恬恬推了一下发呆的韩瑞道,“我跟你说,你还是少打林希的主意,你俩都不是一路人了。”
韩瑞心里当然清楚,如今他在技校读了一年,再过两年他就毕业直接去工作,而她们,还有美好的大学在等待。
“行了,不用你说!”韩瑞没好气道。
“就是觉得,林希这变化也太大了些,你瞧她说话,感觉像大城市的人!”韩瑞吃惊又纳闷。
赵恬恬撇撇嘴,心想你天天在技校那种半流氓的地方混,哪能跟一中精英班比?
不过这话到底伤人自尊,赵恬恬知趣儿地没说。
两人进了教室开始怀旧,说着过往趣事,倒也蛮开心。
赵恬恬饶有趣味地打量了他两眼。
林希站在一班门口,有点不敢进。
明明里面没人,她却很紧张。
她用了好一会调节好心情,将钥匙插进锁孔。
门开了。
入眼的,是一张张破旧的木桌,因为用的年数太多,斑斑驳驳遍体鳞伤,白漆刷的墙上还张贴着成绩表,课表,还有卫生表,后墙黑板上的黑板报还没擦。
林希观望着,循着记忆找到自己的位置。
她似乎长高了不少,桌椅空间很狭小,坐下来并不舒服,她抬头看向黑板,想象着当初读书上课的样子。
忽然想到了什么,她弯下身子仔细在桌子上找寻,过了一会,终于露出一个浅浅的笑。
课桌的右下角,有她之前刻上去的名字:林希。
看着那幼稚又松垮的字迹,林希暗笑,原来那时候自己写字蛮丑的。
她只坐了一会便起了身。
这初中她认识的人不多,能够怀念的也更少,上一世只顾埋头看书,甚至连呆了一年的同班同学她都有很多不认识。
怀完旧,她准备离开,无意间看到身后的位置。
鬼使神差的,她又走了过去。
那位子,原先是张骁的。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俯身,手指轻轻拂过桌面。
倏地在一个地方停下。
这里似乎用圆珠笔写了一行字。
林希低着头,眯起眼仔细辨读:
我喜欢你,林希。
林希心尖儿晃过一阵风。
是张骁的字迹。
……
五分钟后,林希折返到四班。
“林希,看完了?”赵恬恬见林希来了,笑嘻嘻地问。
“嗯。”
林希走到韩瑞跟前,将钥匙递给他,轻声说了句谢谢。
韩瑞摆着手说:“小事小事!”
“要不,一起去吃个饭?校门口不远处那家麻辣烫还开着业呢!”韩瑞提议道。
赵恬恬没应,看着林希。
她觉得林希有点不对劲儿。
“不好意思,我突然有些不舒服,想回去了。”林希小声婉拒。
“好好好,没事,下次再约!”韩瑞笑着摆摆手。
三人返回到校门口,分别时,林希递给韩瑞一个东西。
韩瑞一看,是个精致的卡通造型的钥匙扣。
他很意外地接了过来:“这是给我的?”
林希点点头,笑着说:“谢谢你这次帮我们拿钥匙还带我们参观,小东西,你拿着玩不喜欢丢了就好!”
“喜欢喜欢!哎呀,都是老同学你太客气了!”韩瑞不知何时脸都红了,说话时眼神飘忽不定的。
赵恬恬朝韩瑞眨眨眼:“韩瑞,我朋友够意思吧!”
韩瑞面对赵恬恬时恢复自在,他将钥匙扣塞进口袋,没好气道:“你的朋友?不也是我的老同学?”
切~
回去路上,林希神色黯淡,心不在焉。赵恬恬忍不住问:“林希,你怎么了,好像自从一班出来你就闷闷不乐的。”
林希淡淡一笑:“没事,可能是有点触景生情了。”
赵恬恬会意。
初中那会发生太多事,林希心里难免不好受。
她突然有点后悔不该叫她来看什么母校,凭白坏了她心情。
林希察觉,安慰她:“没事,我早就想来看看了。”
赵恬恬感动地点点头,“林希,你要难受就跟我说说话,别自己闷着。”
林希觉得喉咙酸酸的,她轻轻嗯了一声。
为了帮林希尽快恢复心情,第二天赵恬恬又拉着她去县城。
“马上要开学了,去添置点学习用品!”赵恬恬说着理由。
林希跟着去了。
赵恬恬今天话挺多,密密麻麻,吵的林希没心思再想课桌的事。
“林希,你这脑子到底怎么长的,感觉学习在你那就跟摘棉花一样简单。”
林希被她不恰当的比喻逗笑,像对孩子似的摸摸她的头:“你要是用心学,成绩肯定会不错的,别忘了,初中那会你也是校里前十的优秀生。”
听到从前的自己,赵恬恬心里有所触动,又想到现在自己这般样子,她有点愧疚。
她对不起以前的自己。
林希察觉不对,问她:“恬恬,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你的成绩一直在下降。”
赵恬恬低着头,吞吞吐吐:“我喜欢上我们班一个男生。”
“是谁?”林希心里咯噔一声,暗道千万别是她想的那样。
“你应该不认识,他叫向南。”
林希苦笑,该来的还是来了。
“你就是因为这个才分心的是吗?”
赵恬恬低头,脸色微白。
“我俩平时没什么交集,同班一年,总共没说过五句话,我知道他花心,光这一学期就换了两个,可不知怎的,我就是会被他吸引。明明心里也知道他不合适,可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和心。”赵恬恬声音很小,许是也觉得自己不对。
林希轻轻握住她的手,没有指责,感情的事就是没道理,谁先动心就输了。
“恬恬,我理解你,但你也要端清轻重,喜欢和学习不冲突。更不要因为一个不确定的人而把最重要的东西给丢了。”
“嗯,我知道了林希,只是还得给我点时间。”赵恬恬有些心猿意马道。
林希不再做声,她清楚,要想放弃没那么容易,现在的赵恬恬只怕情窦初开,情难自已。
只希望,一切还来得及。
到了县城商场,赵恬恬一扫之前的郁闷,神采奕奕:今天我们就两个任务!逛逛逛!买买买!
林希笑着点点头,两人牵着手逛了起来。
一路挑挑拣拣,半天下来,两人双手提满了包。
临近中午,两人准备去顶楼吃饭。
上楼梯时,竟遇到张骁一家人。
林希当没看见,跟他们擦肩而过。
待走出一段距离,赵恬恬扭头望了一眼,撇嘴说:“今天出门没看黄历。”
林希笑笑没说话,这次遇到张骁,她没做到心如止水。
四楼服装区,张爸张妈正给张骁挑衣服。
站在一旁的张骁心不在焉。
他整整一个暑期没听到林希的消息。如今见到人,他心思被勾走。
“爸,妈,我想去厕所,等会再试衣服”。
说完,张骁急匆匆走了。
窗口旁,林希正跟赵恬恬商量着吃什么。
张骁看到她身影,心里不免激动。
他没有任何迟疑,大喊一声:“林希!”
林希侧头看去,便见张骁正向她们这边走来。
她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林希,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
张骁看向旁边的赵恬恬,意思明了。
赵恬恬白了他一眼,正欲转身,谁知林希抓住她的胳膊,一脸疏离地望着他。
“你就这样说吧。”
一丝尴尬从他脸上划过,林希刻意忽略。
“听说,你期末多做的那份试卷是高二的?”
林希点点头。
“有什么话直说就是了。”林希冷冷淡淡地。
“…”张骁看着她,神色不太自然。
林希没耐心看他欲言又止,于是有点不耐烦地说:“怎么不说了?没事我就走了。”
她作势转身。
张骁急了,“我后悔了!”
林希转身看他,眼神冷冷清清的地,反问:“后悔什么?”
张骁向前一步,看着她漂亮的脸,眼中染上红。…
他深情的说:“后悔不该轻易放手,后悔那时没有守在你身边,后悔……林希……我对不起你。”
“对不起……”
说到最后,张骁无力地垂下头,像是等待受罚的孩子。
她笑了一下,看着他,声音很轻很淡,带着丝丝释然。
“都过去了,我早就释怀,你也不用一直记着,生活还是得朝前看。”
事实既定,你我都没了余地。
“可是……我放不下。”
“放不下?那我们就连朋友也做不成了!”林希语气陡然转冷。
她知道,自己不能犹于心软!
那一瞬,张骁在她眼中看到决绝。
他终于明白,她真的被自己伤透,他再没有半分机会!
他心很痛。
仓皇说了句“我知道了”,便落荒而逃。
赵恬恬扶住有点摇晃的她。
“累了,就趴我这休息下。”
林希点点头,将头深深埋进她的怀中……九月一号开学,老天很不给面子,淅淅沥沥地从头天晚上就开始下小雨。
早上,闹钟按时响起,林希睁开眼。
空气中泥土混杂着青草香钻进她的鼻腔,窗外雨滴拍打着树叶的声音让她不情愿地嘟囔一句:真不想起床。
下雨天有点冷。
可她还是利索地翻身下床,洗脸刷牙梳头发,一套工序下来,才过去20分钟。
她看窗外,这天似乎听到了她的埋怨,方才还暗无天日的乌云渐渐褪去,竟隐隐有放晴的趋势。
背上书包打着伞,林希单手拖着行李箱有点吃力。
还没走到村口,雨便彻底停了,又过了二十几分钟,公交车来,林希上了车,此时,太阳露了个头儿。
她拿出手机翻看未读消息。
【天气不好,我去接你吧?】
林希诧异,温辰的消息是早上六点多发来的,可她光顾着收拾,现在才看到。
纤细的手快速敲击着按键,她的脸半是甜蜜半是急切。
【不用了,已经晴天,我自己可以】
打完这行字,林希还是担心,也不知道他看不看得见,万一已经出发了怎么办。
她干脆打了个电话过去。
电话很快被接了起来。
【喂?】
温辰温柔好听的声音从话筒传来,那一刻,林希莫名有点想念。
奇怪,两个月里都不曾有这感觉,偏偏快要见面时生出眷恋。
“你的消息我才看到,怕你看不到我回复的消息,所以就打了个电话给你。”林希有点激动地说。
“哦,你已经出发了吗?在车上了?”
“嗯,你不用来接了,现在晴天了。”
“”好,路上小心,晚点学校见”
啪。
温辰说完便匆匆挂了电话
林希眉头微微皱起,看了眼熄灭的手机屏,默默收回书包。
他从没主动挂过电话。
林希不想让自己矫情,便不再多想。
卧室里,温辰挂了电话,脸色阴沉地走出来。
温宛站在客厅,双手紧张地捏着书包带带。
见他出来,她心里更慌。
“……温辰哥哥,不好意思,今天早上才发现自行车胎爆了,来不及修理,我爸妈也一早就去上班了……”
“你怎么不打车去?”温辰一脸不耐烦。
温宛通红着脸,小声开口:“我想着以前小时候,你也经常带我一起上学,所以……”
温辰的眸色深邃,直直望着她。
温宛低着头,看样子似乎也挺害怕。
良久,温辰才冷冷开口:“你等一下,我去拿书包。”
他转身折回卧室。
温宛松了一口气,脸上有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两分钟后两人一同下楼,温宛坐上后座。
温辰一路很沉默。
之所以没强制温宛打车,是不想两人闹得太僵,不管怎样,两家多年的关系他不能一点也不顾。
……
林希到达学校门口时,天已大晴。
下了出租车,她拖着行李往学校里面走。
校门外车水马龙,校门也热闹的紧。
有蓝白校服在其中穿梭,也有高一新生和家长在人群中奔波。
她穿过人群,向着宣传栏的方向走去。
那里围满学生,大家讨论的正热闹。
“我的天,林希是谁?重名的还是打印出错了?”
“怎么会同时出现在高一和高二的成绩表上,这八成打错了吧!”
“不应该啊,名字一样,班级信息也一样?不可能同时输错两个信息吧?”
“应该没错,期末时我听一考场的同学说老师给了她两张卷子……”
“难不成传言是真的?她做了高二试卷?”
“我去,咱学校出天才了!”
……
一无所知的林希走进人群,她轻轻喊道:“同学,不好意思让一下哈,我看一下表!”
一个学生看到她,激动得喊:“看,那就是林希。”
“就是她?”
说话声小了些,大家看着她,自动让出一条道。
……
林希看着眼前的空地愣半天。
她忍不住低头看校服……没穿反,鞋子也是一对儿。
灼灼目光下,她小心翼翼来到宣传栏前,找到高一成绩表和分班信息。
意料之中,她依旧稳坐第一个位置。
她又在第四个位置寻到了温辰的名字,而张骁两个字也随即跳入她的眼中。
第五名。
林希并未停留,默默记下自己的寝室号和床位号便准备赶紧离开这个‘奇怪’的地方。
“林希同学,高二的成绩表上也有你的名字,你不看看?”
一道男声响起,林希循声望去,是一个个子高挑,还带副金框眼镜的清秀男孩。
她并不认识。
林希有点疑惑。
他为何要自己去看高二成绩表?
那男孩似乎猜出她的想法,又说:“那也有你的名字!”
林希吃惊地愣了下,转身走到高二成绩表前。
她的名字,赫然出现在第一栏的位置。
她竟然同时在高一高二两张表的榜首!
她缓了一会,这才明白为何刚才大家目光那样奇怪。
不过,她更不自在了!
朝大家客客气气点完头,林希逃也似的离开现场。
她一路小跑到教学楼下,之前为了方便,她将行李放在这。
她准备拖着行李箱去宿舍,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出现在眼前。
“我帮你拿过去吧,林希同学。”
林希抬头看向手的主人,竟然是方才提醒自己的那个男生。
“谢谢,不过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林希客气疏离道。
接着便拉起行李箱准备离开。
“额,请等一下。”男生上前一步,有些好不意思却也十分绅士。
“怎么了?”
林希疑惑地看着他问。
男生不好意思地笑了下,“你好,我叫杜明宇,想……交个朋友”
说着,他客气又知礼地伸出右手。
林希望着那只手愣了下,她有点意外:
“你就是杜明宇?”
杜明宇愣了下。“你认识我?”
林希轻笑。
不认识真人,但这名字挺熟,毕竟,学霸的名字在这高中学校很难不出名。
杜明宇,号称全能天才。
他不但学习成绩好,常年稳居榜首,还经常参加各种赛事,奖杯拿到手软,是老师的“宠儿”、“宝贝疙瘩”、是学校的“形象大使”。
“杜学长的大名,我想学校没人不知道吧。”林希淡淡道,话里带着点小俏皮。
杜明宇眼中闪过一丝光,似乎发现了很感兴趣的东西。
这林希,完全超乎他的想象。
她不但学习好,长得还漂亮,跟他认识的那些女生都不一样。
杜明宇很想跟她交朋友,比方才更像!
他态度愈加热情亲切,“谢谢你的夸奖,不过,你比我更优秀!”
他说的很诚恳,没有让人觉得在阿谀奉承
林希对他印象不错,为人谦逊,还很懂礼貌!
“被杜学长夸,我真是受宠若惊!”林希笑着说。
杜明宇轻笑,比方才自在许多,他再次说:“能交个朋友吗?”
林希坦然点头。
举止大方,杜明宇又高看几分。
两人双手交握随即分开。
杜明宇从书包拿出一张纸和笔,低头认真写着,边说:“这是我的手机号和qq号,放假了方便加一下!”
林希接过,有点惊讶。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杜明宇又把笔给她:“把你的也写下,以防我们谁的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