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温和的天气后,就过渡到了初夏,天刚亮没多久,太阳就出来了。这一阵的太阳总会在天空中悬挂很久,慢慢的晒着大地。
大部分的小孩子都喜欢周末的时光,这两天不用早起,不用背着书包上学堂,不用面对老师,可以睡到自然醒。
属于小部分的陆宛童,心里就比较惆怅了。
星期五的晚上,爷爷在吃饭的时候,向全家人正式宣布,从明天早上,她就要开始练习毛笔字了。
手里的筷子顿了一下,她忽然觉得手里的饭菜不香了,嘴里如同嚼蜡。
平日里吃饭的她,快乐得像只小鸟,一直会叽叽咕咕的分享,在幼儿园里的事情。今天安静得不像话,只吃了一小碗饭,就下桌子了。
她坐在天井旁的石凳子上,仰头看着天空,亮闪闪的星星分布在漆黑的夜里。听杜若哥哥讲,是因为夜的黑,我们才可以看见星星。
她看到了北斗七星,杜若哥哥也教过她,像勺子,教她辨别方向。
在她的心里,杜若哥哥很聪明,什么都会,如果是他应该会把字写得很好吧!
她低头看着天井旁的石头,皎白的月光下,有些像纸张。自从上次简单的学习后,她就不想再跟着爷爷练字了。
上周的下午,她出去玩了很久才回家。一进屋就看到,爷爷站在堂屋的书桌前写字。她放下手里的皮球走了过去,红色的纸上,写着一个大大得寿字。
因为家里经常会有人来让爷爷帮忙写字,一些常见的寿字,囍字,福字她都认识。
当时她就感觉爷爷写字的动作很好看,也觉得字好看。其实她也不懂好不好看,只是听大家说好看。
于是就当了一回马屁精,夸奖了他一番。爷爷一高兴,就把笔放下,把她抱在椅子上跪着,说是要教她写。
爷爷拿着笔教她,先在纸上写了她的名字。这几个字她也是认识的,以为爷爷会直接教她写名字。
谁知道就教了一笔,爷爷说,这是斜点,然后就让她练习,给她说该怎样写。就那么一笔,她感觉很简单,大笔一挥就写了好几次,但爷爷却说不行。
那会儿她心里就不愿意学了,为什么那么简单的一笔要那么麻烦呢?
她单手托腮,有些后悔跟着大家一起夸爷爷了,只想着怎么逃脱。
第二天清早,早饭后,即使陆宛童一直在磨磨蹭蹭,但学习写字时间依旧到了。
平日里爷爷对她很温和,但一到正事上,就非常的严格。
她迈着沉重的脚步,走到书桌前,继续写着她没有练习好的斜点。墙上的时钟转了一圈又一圈,她所有的耐心,似乎都要被消磨光了。
上午又是在练笔画当中渡过的,见她心不在焉,老人就坐在她对面说:“陆宛童,你要认真知道吧!想要以后的字好看,一定要付出才行。”
“我们从小要有会吃苦的精神,爷爷以前就是这样一笔一划写出来的。每一份成功的背后,都是有汗水的。”
小朋友似懂非懂的点了点脑袋!说她懂了,其实只是怕挨揍。
这会儿是夏天了,四周有着虫鸣声,院外高大的树上,一刻就没闲下来过。这些婵叫,把她的心都叫乱了,叫痒了。
中途小花来过一次陆家,在院子外扯着嗓子喊她的名字。
说是要找陆宛童一起去玩跳格子的游戏,就在大树下,院子里好多小孩都在外面等她。
把笔放好,刚从椅子上,跳下来,准备去找好朋友,就被爷爷拦下来了。
他嘴里说了一句:“你继续”然后就出去找小花了。
她悄悄的跟了出去,趴在门后看他们,耳朵里听见爷爷对小花说,以后周末陆宛童都不会出去玩了。
陆宛童眼巴巴的望着门口,嘟着嘴巴不说话,一声不吭,中午饭时也不说话。
她想着午觉后,就去找他们玩,两点准备出门时,又被拦了下来。
她眼睛里挂着泪,小身板抖了一下,想出去玩。
爷爷居然把戒尺拿了出来,她又写字一直到五点钟,中间去了无数次厕所。
当她再次说要去上厕所时,爷爷拒绝了,让她不许去。
她把笔一扔:“我不练习写字了,要出去玩,大家都在玩。”
戒尺拍在了书桌上,声音很清脆,很响。她从椅子伤滑下来,从桌子夏钻了出去,嘴里对着爷爷说:“要去找她老公。”
出门后她不想玩游戏,也不想出门。
心里有些委屈,走啊走,还真走到了杜若家。她见大门锁住了,就一屁股坐了下来,没忍住就哭了起来。
她将脑袋,埋在弯曲着的双腿之间,小身的抽泣。
杜若回来的时候,尽挑着阴凉处走,太阳这会儿还是很大,阳光毒辣辣的,院子中间的空地上,还有几块石头被晒得很烫。
他不怎么喜欢夏天,后面再热一些,就像要被烤熟了一样,很不舒服。
他背着黑色的书包,穿着蓝白相见的校服短袖,领口的扣子按照小学生日常行为规范,扣的整齐。
今天是周末,原本不用上课,但不久后要期末考试了,老师就想着给孩子们补补课,那会儿的老师生怕孩子们学不到知识,见缝插针的让他们好好学习。
进院子的他,就看到坐在他家门口的小朋友,看动作就知道她在哭。当时那一刻,心里的真实想法是,小女孩真麻烦。
他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蹲在她旁边,语气没有多大的起伏:“陆宛童,大热天不在家里好好呆着,你在这里干嘛?”
低头的人有了反应,慢慢抬头看见他,哭得更厉害了,泪珠子一一颗一颗往外崩,止不住。
一面哭,一边扑倒在他怀里,像颗小钢炮,差点把他扑倒。
鼻涕眼泪糊了他一身,嘴里说着:“杜若哥,你什么时候才娶我回家啊,要不你现在娶我吧!”
少年愣住了,脸很红,他甚至忘记了自己身上穿的是白色的校服,自己最讨厌别人把他衣服弄脏。
被这句话问懵掉的他,缓和了一会儿,为什么她总是语出惊人。
他拍了拍她的背,试着安慰:“你先别哭了?”
见她哭声不止后,也不去安慰了,他了解她,只要一开始哭,她就能哭很长时间。
除非她自己缓解,淡定的拿出课本,坐在门口的石凳上看起书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想到了什么,伸手从书包里拿出一颗大白兔奶糖,放在她手里。
哭声戛然而止,哭红的眼睛睁开了一条缝,睫毛上挂着泪珠,她又笑了。
他有些想笑,哭得撕心裂肺的人,原来只需要一颗糖就能哄好。
他在那一刻也记住了,以后在书包里,一定要多放几颗糖。因为她像春日的姑娘,心情飘忽不定,说哭就哭,只有糖果能哄好她。
等她心情平复好,不在抽泣后,就牵着她,将她送回了家里。
陆爷爷与陆奶奶在家,它进屋坐了一会儿才知道,原来是她不想练习写字,所以才说出这么幼稚的话。
杜若笑了,没当一回事,然后就回了自己家。
晚上吃饭时,爷爷把这件事情给大家分享了一下,结果把饭桌上的人都逗笑了。
童静朝着她小碗里,夹了一块排骨:“你可不能偷懒,院子里,可多叔叔阿姨都想让爷爷教他们的孩子写字呢?但爷爷现在年纪大了,精力不够。”
“像你杜若哥哥差不多大的几个,都跟着你爷爷写过的,字还真比其他小朋友好看很多。”
陆宛童吃着排骨,心里依旧闷闷不乐,她想去爬树,想去捉小鸟,想去跳格子,就是不想学写字。
字写好看了能干嘛,能给她带来快乐吗?不能,她不想写。
爷爷也帮着她夹了一块排骨:“孩子,要吃得苦中苦,知道吧!”
把筷子放下,脑袋垂了下来,为什么要在吃饭时,谈论这个悲伤的话题。
所有人都在让她努力,她就不懂,为什么不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呢!唉,当小孩子好难啊,想上幼儿园。
饭后大家又在继续劝说她,她站起来进了房间,在小卧室里来回走着。
看了一眼床上的东西,她做了一个伟大的决定,准备离家出走。
于是晚上九点钟,她抱着枕头,背着书包,光明正大的离开了家里,在众目睽睽下,来了杜若家。
杜家这会儿正在看电视,杜若明天不用补课,就陪着家里看一部连续剧,时不时与家人聊上几句。
堂屋的门板动了几下,杜妈妈侧着脑袋,看到陆宛童从外面进来了。
招呼她坐倒身边,顺手把手边的瓜子递给她吃。
好奇的问:“乖乖,你一个人来的吗?爸爸妈妈呢?”
吃瓜子的人,摇了摇脑袋,露出一个很无奈的表情:“阿姨,我不想提起她们。”
嘴里不想被提到的人,这时候一起从外面进来了,陆正宁和童静。
两个人脸上都是无可奈何,心里想着,这孩子怎么气性这么大了,是不是平日里太惯着她了。
陆宛童一看到她们,就拉杜若拉进了房间,锁门后,对着外面说:“我不要回家,坚决不回去!”说完怒气冲冲的坐在了床上,坐了一会儿嫌弃不舒服,又躺下了。
整个过程,就像在自己房间一样,没有一点的客气。
杜爷爷看着这一幕愣住了,放下手里的水杯,对着追孩子而来的夫妻问:“咋了?你们谁欺负她了?”
童静看着被关上的门:“谁敢欺负她啊,就爷爷让她写字,她不愿意,想提前嫁过来了!”说出这话,把自己都逗乐了。
杜妈妈笑了,手臂放在椅背上,赶紧接话:“那好啊,我可欢迎!”
两个孩子再卧室里,一个已经睡着了,一个在看书。
中途陆正宁去叫过几次,但没有用,她好不容易睡着了,刚一抱,她又立刻醒了,死活不回去。
没办法,只能让她呆在杜家了。十一点,陆宛童再次睡着后,杜若抱着被子出来了。老师说过,长大后要自己一个人睡,不能跟异性一起睡,要长大后才可以,他很听话很懂礼节。
他将凉被铺在沙发上,去爸妈房间里拿了一个枕头,就在堂屋睡下了。
陆宛童明明带了枕头过来,不是用来睡觉的,是抱在怀里的,所以脑袋霸占着杜若的枕头。
他睡相很好,晚上没有掉下来过。
第二天早上,他回房间,看到床上的人,睡得东倒西歪,脸颊红红的她,嘴角好像还在流着口水。
昨晚信誓旦旦要抱着睡的枕头,被扔在了地上。
院子里,夏天的晚上还有清晨,还是比较凉爽。开了窗户的情况下,要把小肚子给盖好,不然容易感冒。
杜若拿着凉被帮她盖上时,发现床单是湿的,他有些绝望的闭着眼睛,忍住了想揍她的冲动。
面无表情的去把自己家妈妈拉了进来,指着湿床单让她看。
那天当把洗干净的床单晾在院子里时,陆宛童就害羞了,脸上的温度就没有下降过。
杜妈妈看着问:“乖乖,你晚上需要我来叫你上厕所吗?”
她摇摇头:“其实昨晚想尿尿时,我已经醒了,但一个人不敢去,就一直憋着,睡着了就尿了。”
院子里是满满的阳光,这会儿是早上,温度还好。
杜妈妈拍着她的肩膀:“你杜若哥在堂屋,下次害怕就叫醒他,不用跟他客气。”
陆宛童点了点头,回到杜若的房间,发现他坐的很端正,在写字。
就跟着看在旁边看了一会儿,他的字很漂亮。说不出那里好看,就是很舒服。不像她昨天写的,像蚯蚓,弯弯曲曲的。
感觉到身后有人,杜若将纸拿过去了一些:“你觉得写的好看吗?”
她诚实的点了点头。
杜若从旁边的抽屉里拿出一张:“那这张好不好看!”
这一张跟她现在的字差不多,她的都不算字,只是几个笔画。
她摇了摇脑袋:“不好看,有些丑。”
他又从写字台下面的柜子里,掏出很厚很厚的一摞纸。上面全是她昨天练习的笔画,每一张上面都是相同的内容,有斜钩,有一横,有一点。
杜若让她坐下:“这些都是我跟着陆爷爷学习的,刚开始练字都苦,但你看,当你写好后就会很棒!”
“我们做事情要坚持下去,你要是想玩,就跟爷爷商量,以后练习的时间,少一点,劳逸结合好不好。”
陆宛童木纳的点了点头,她杜若哥哥的话,她总是愿意听,估计看见他好看,就喜欢听他的。
她被牵着回家了,到家时,杜若让她呆在一旁,自己主动的与陆爷爷商量。
他像一个小大人,思路清晰,句句有理,又十分有礼貌,聊了一会儿,爷爷就笑着点头。
那天后陆爷爷答应,让她上午写字,下午出去玩,并且周末有时间,杜若会过来与她一块儿练习。
她笑了,还是他厉害!
只是当天晚上,她在家吃过晚饭后,又背着包,抱着枕头,去了杜家。
可怜的杜若又睡了一晚上的沙发,最可怕的事情,是陆宛童大半夜把他叫醒,让他陪着她去上厕所。
睡眼惺忪的杜若守在厕所门口,万般无奈的看着地上。以为把她家里的事情解决,她就会回去,结果还是霸占他的房间。
这世界上的事情,很多都不会按照我们的设想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