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气温又降了,在室外呼吸间都夹杂着一股子微凉,大家都在猜测A市的第一场雪就快到了,去年也是临近元旦就降雪的。
陆宛童倒没有时间去想下雪的事情,晚上跟着刘姐姐一块儿在三楼上夜班,冬季的呼吸科是忙的焦头烂额的,一串串没有停歇过的脚步映在地面上,在护士站与不同的病房之间不断的来来回回。
病人大半夜呼吸不过来,要去给他吸氧,有的病人需要吸痰,有的病人心电监护仪发出警报,要通知医生去看看,医生开了药后,还跑了两趟药房拿药。
最让人烦恼的,还是搬氧气罐子,三楼的病房早就住满了人。楼道里都是加床,早上治疗车都不太好过去,很拥挤。加床旁边没有中心供氧,只能靠老式的氧气罐。
陆宛童穿着白色的护士服,两只热乎乎的小手,抱着冰冷而沉重的氧气罐,一小圈一小圈的让它在地面上旋转起来,就准备这样慢慢挪动到病人床前。现在打扫清洁的阿姨都已经回宿舍休息了,老师正在处理病人的突发情况,只有靠自己了。
才走了一半的路程,她就感觉到背后冒了一层的热汗,弯着腰,停下来用手背抹了抹额头。有在陪床的家属看到后,让自己的孩子放下手机去帮忙。
年轻的男孩子就是更有力气,接过她手里的氧气罐子,没多久就转移过去了,放在了床边。
陆宛童使过力气,脸颊通红,她感激的对帮着自己搬氧气罐子的男生说:“谢谢,谢谢你!”
男孩子还没开口,他妈妈就依靠在门边,笑呵呵的说:“小陆甭客气,你们女孩子这么娇小,搬这些可不容易,我听你们护士长说过,这个氧气罐子一个有一百多斤呢!”
陆宛童看着健谈而热心的阿姨,再次开口:“还是得谢谢你们!”其实她在楼下已经搬过好几次了,只是距离没有这次这么远而已。
护士这份工作,随时随地的都能将自己变成十项全能,她现在也在朝这个路子发展着。
没有机会再多聊,帮病人吸上氧气后,还有几个要输消炎药的。她又加快脚步去找老师,走廊里伴有几个位病人的咳嗽声,时高时低的。
等到陆宛童跟刘姐姐忙完,已经是十一点钟之后了,两人瘫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的,连说话都觉得累。
陆宛童又再一次的在心里想,果然书本上都是骗人的,当时还学什么护理礼仪,现在感觉都不搭边,这都不知道是来医院后的第几次深刻怀疑了。
刘姐姐先一步恢复过来,她从房间里推出一个取暖器,插上电源后,放到了两人中间。她喝了一大口水,双手合十祈祷:“希望接下来的两个小时不要再有事情发生了,我小腿都感觉不是自己的了!”
陆宛童感受到腿边取暖器带来的暖意,将头趴在桌子上,脑袋压住了帽子的一角。
有气无力的说:“我之前在其他科室,虽然一晚上都在跑,但也从来没有这么累过,我脚倒还好,就是手膀子酸,我今晚上搬了三次氧气罐子,最远的一次是到最后的拐角处。”
刘姐姐同情的看来她一眼,从柜子里拿出一袋子零食,都是花花绿绿的包装袋,里面全是女孩子喜欢吃的。
她放到桌上:“来吧!赶紧给瘦小的自己补充补充能量,让我们感受感受活在人世间的美好!”
原本只有全身疲惫,还没有时间接受胃部饥饿信息的人,这会儿肚子叫了几下。
她憨憨的笑了几下,拿起牛肉干开始吃了起来,在体力消耗后,吃点肉是最好的了。
两人缓了一阵,就同时拿出手机看了起来,一个人正在追剧,一个人正在回微信。
夏晓:“等一下我们来接你吧!我跟高兴正在上次圣诞节有活动的广场呢!”
高兴:“这会儿已经很热闹了,估计零点时刻都要嗨到炸裂!”
杜若:“我在普外的医生值班室,等下接你回家。”
陆宛童最先回复的是杜若:“杜先生,我不是说过今晚跟高兴她们约好了吗?”
正准备回复高兴消息时,杜先生秒回:“我不放心你”
这几个字,轻轻戳到了杜太太的心尖上,每次杜先生毫无攻击性的话,总是像一把箭,准确无误的击中红色的靶心。
杜若:“我送你过去玩,结束后我带你回家!”
末尾又添了一句:“杜太太你是有家室的人。”
她只能回复:“好”
夏晓没收到回复,过了一会儿又发了一条语音过来。
与杜若谈妥后的陆宛童,将声音调小一些就点开了。
夏晓的声音传了过来,她身边的音乐声有些大,还有人群聊天的声音。
“你一点下班吗,十二点半我跟高兴就到呼吸科来接你!”
又进来一条消息!
“估计你参与不了凌晨的大活动了!”
陆宛童双手捏着手机,两只手的大拇指在上面飞速的打字:“不用来接我,杜若等一下送我过去。”
刘姐姐离她不远,也听出了夏晓的声音,她抬头看了看时间,这会儿十一点半左右,她记得上次答应过要早放她离开。
在陆宛童手机屏幕的光熄灭那刻:“你让你朋友现在来接你去玩吧!你一个人我还真不敢让你离开,怕出事。”
抬头看了看病房走廊的时间,这会儿才十一点半,摇了摇头:“老师,我再呆呆吧!还早呢!”总感觉早走心里有负担。
小刘姐姐吃了一块饼干,喝了一口牛奶,大手一挥:“去吧!我可是难得让学生早走的,我实习那会儿也想着玩,知道心痒痒的感受。”
推脱了一会儿,陆宛童也没客气,去换完衣服就跟老师告别了,她说过自己的家人会来楼下接她。
下楼的时候,正是二十三点四十,从这里过去能赶上。
她今天穿的是一件白色的羽绒服,羽绒服的帽檐上一圈厚厚的兔毛,她怕冷,就将帽子盖在头上,双手插在了两侧的口袋里。
一出底楼的大门,就发现了站在玻璃门外的杜先生,她从电梯口小跑了过去,脸上全是欢喜的表情,小腿迈的很快,头上的帽子掉到了脑袋后面,露出了毛绒绒的小脑袋。
杜若身上穿的是一件黑色的羽绒服,几乎快融进夜色里了,但她的杜太太不知道使用了什么方法,总能第一时间找到他。
她仰着脑袋盯着他,一个小时前在呼吸科全身酸痛的疲惫感,被一扫而光。
这是杜若第二次大半夜来接她,第一次是她生日的那天,那时候是夏天能闻到第一住院大楼绿化带里浓郁的桂花香,时间好快,一晃就是寒冷的冬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