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姬看着灼染,尖翘鼻翼轻哼一声,似挑衅,又似不忿,。
灼染置若罔闻,缓缓的拿起装那虎头棉鞋的匣子,离开案前去了暖阁。
“听闻娘娘才艳双绝足智多谋,今日一见倒是欠缺的很。”
灼染未曾停步,淡淡的道:“让姑娘失望了,本宫不过是苟居深宫的浅显妇人罢了。”
玄姬见她高冷十足不易亲近,更是气不过的追了去:“我师叔为朝政呕心沥血,为你是劳心劳肺,如今他旧疾缠身,你身为皇后理当分担!”
见灼染不理会,她走前拦住去路,柳眉挑起,怒目而视:“赵灼华,你是木头吗!你没有心吗!”
灼染淡淡回应:“后宫不得干政,请姑娘慎言。”
她有心,但绝不会用在那等奸恶虚伪之人身上。以前的心动不过是一场咎由自取的厄难,她为自己曾经爱过李聿而感到羞耻。
“行,行!你不干政便罢,待他被你活活气死了你再干政去吧!到时我看你如何应对那些试图架空你的野心家!”玄姬说完,风风火火的跑了。
灼染站在暖阁的碧纱橱内,看着苍茫茫一片的外空,若有所思。
玄姬最后一句话提醒了她,李聿若突然暴毙,朝堂必会动乱,届时有心怀不轨之人趁机夺权,再将她与幼帝架空方便于把控朝堂。那番处境怕是比现在还要难捱,尤其是这几个孩子。
他们会选中一个称帝,又恐其余幼子长大分权,很可能在他们成长期间无声无息的弄死。
灼染越想越是心惊。
她一直以为李聿那样惜命的人离死亡很遥远,甚至觉得自己会先他一步身死,毕竟当初十面埋伏利箭相向都弄不死如铜墙铁壁的他。
可万一呢?
万一夷染的死令他不堪打击,万一他深爱着夷染,已到生死相随的地步呢?
万一突然就死了呢?
他死后,她需要护子周全。
在这波谲云诡的深宫,有了权利才能保护他们,权利至上才是王道,是最牢固的坚不可摧的底气。
所以,她要为孩子们善后。
即便他临死前拉她陪葬,她也必须先安顿好他们。
灼染想到了萧盾初。
曾经在东洲,他们有过交集。
当初若不是他,她险些被东洲营地的那些男人凌辱。又因她救父兄心切反过来算计了他,他一气之下将她丢去了牢内,也是在牢内,她遇见了表哥张商……
后面之事不愿再去回想。
收起思绪,灼染命连翘与紫苏过来为她更衣。
椒房殿只有她二人近身服侍,采风采薇与采荷都被押去长安宫一同照料孩子去了,椒房,长安两殿里里外外有宫人密密层层监视,戒备极其森严。
灼染一袭缂丝凤尾裹棉的斗篷,盛妆光艳,风华万千,轻移莲步踏着白雪走出殿外,她手捧着暖炉,精致妖冶的牡丹纹护甲扣住炉上的金线掐丝,款款上了步辇。
仇人见面,自然看不惯对方过的舒适精细,李聿见她被软禁还这般养尊处优,定是要怄出血吧。
失血而亡再好不过。
灼染冷冷的勾起唇角。
连翘与紫苏见她这般精心打扮,自然是欣慰的,并不曾知晓她此番举止不过是为了气气李聿。
可她又何曾知晓,如此做法只会适得其反。
沉香袅袅的灼华宫内,弥漫着一丝淡淡奇异的药香,似乎能安住人的神魂,案前,龙纹广袖随着执笔的动作清雅涤荡。灼染进来时,动作一滞,惯有的冷酷阴郁掩盖了眉目间漫过的一丝愉悦,很快不着痕迹。
“你来作何?”他冷凌凌的开口,藏起连日来如潮水般汹涌骇狂的思念,垂眸支撑着手肘,不紧不慢的翻阅奏疏。
灼染见他容色苍白,面庞凹瘦,比上次在洗儿宴看见时更为修削,好似老了十岁,不由笑了:“听玄姬姑娘说陛下旧疾缠身,便来瞧瞧。”
她走了过去,跽跪在他对面,歪着风情万种的身儿,随手倒了一碗热茶推给他:“臣妾知道,陛下是思念夷贵妃所致,所以便叫玄姬姑娘跑去暗示臣妾再来做一回替身,可臣妾到底不是夷贵妃,夷贵妃她死了,陛下的染儿死了,再也活不过来了,陛下一定要节哀啊。”
她一次比一次加重语气,似要诛他的心。
见他阴恻恻的看着她,深邃的黑眸如同利刃一样剜着她,她妩媚的笑了。
“皇后气色充沛,想必恢复的很好。”李聿合上奏疏,缓缓开口。
灼染抚弄着细长的护甲,慢条斯理:“是陛下养的好,谁叫臣妾像陛下心爱的染儿呢,染儿虽死,好在还有我这个替身啊,陛下切莫伤怀。”
说话间,李聿倏地握着她的手,冰冷冷的道:“既如此,皇后今晚侍寝。”
灼染嘴角的笑凝固,继而道:“可是臣妾到底生过孩子,那一处早已松弛不堪,不像陛下的染儿,轻松松便让陛下获得乐趣……不如臣妾为陛下再多找些染儿替身,好让陛下尽兴?”
“你够了!!”李聿嘶哑低吼,心口钝痛,饶是有极强的隐忍力也在这一刻崩溃瓦解。
这一刻,他的骄傲与自负被她磋磨的一丝不剩。
他赤红着双目,松开她的手,似乎用尽所有力气:“滚出去。”
灼染起身,扭头离开的刹那,奏疏上晕染了一滴泪,一滴血,交替流淌,染红御案。
“师叔!!”
“陛下!!”
灼染顿住脚步,回首,只见李聿吐血昏厥了过去。
玄姬慌张的翻找药箱,夏仕白急的向灼染抛来求救的目光,快要哭出声。
灼染从未见过夏仕白如此这般,她站在那里,冷冷的看着这一切。
心如一潭死水,掀不起丝毫波澜,甚至还喜极而泣。
是的,待他死了,她定是要放鞭炮庆祝一番。
直到九卿廷尉齐烨来了,他带着廷尉司的人押解着萧盾初候在殿外。萧盾初坚持要见圣上,有一重要线索必须亲口告知。
灼染没有走,应着夏仕白的恳求留了下来。
这是一个契机,她要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