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这样的难堪事,漓华神色微敛,眸子里闪着回忆的微光,那段日子的确难挨,他不容自己多想,就此打住。
以前的日子再值得怀念,那也是以前的,人还是得往前看。
漓华错步上了台阶,挥手去了靴上落雪,走到大开的窗边却不进屋,手搭在窗沿向倾歌说到:“可觉得好些了?”
倾歌窝在椅子里,有气无力的看着他,半晌才应话,“哥哥倒是愿意来见倾歌了。”
“呵~”漓华低笑了声,解了大氅,搭在手臂上,迈步进屋,未见着寇寒两人,眉角微扬,“你若是觉得寇大夫不好,便与你换一个更好的。”
“寇大夫哪里不好?”倾歌就着话反问,将手里握的暖炉塞到羲和手里,撑着椅臂站起来,直勾勾的看着走过来的漓华,笑吟吟的道,“哥哥若是愿意。倾歌想瞧瞧,擒仙谷里的医仙是何模样?敢称仙的天底下也就她这一号人。”
提到擒仙谷,漓华少见的沉默了一会,里面有个人母后不让动,具体缘由却是未有,倒让人好奇。
“哥哥在想什么?”倾歌学着嬷嬷教的宫廷礼仪,背脊挺直,极是端庄的微笑着,若不是眼里有光,远瞧着瘆人的慌。
漓华回过神,见她这般笑,心头一梗,移开眼,朝羲和问到:“寇大夫问过诊了?”
羲和瞧了眼公主,低眉回到:“未曾。”
“他可是未来医谷的谷主,你怎就不上点心?”
“我要上什么心?”倾歌歪着头看他,话语说得调皮,眼里却没光,空洞洞的,“哥哥不是怕我吗?”
见他盯着自己看不回,倾歌笑呵呵的指着自己废了的左臂,“哥哥,这儿疼……没了命,连疼都感受不到了。”
又用手指着他的心口,问:“漓哥哥,你这里不痛吗?”
漓华低眼瞧着她,心中五味杂陈。
她又问,“不痛是不是?”
“呵~”
砰!只一瞬倾歌便已仰躺在地上,后脑勺砸在地砖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血水沁着青丝缓缓的流动。公主还睁着眼睛,眼睛里无光,脸上有晶莹滑过,嘴角挂着的轻笑,像一个破碎的瓷娃娃躺在那里,嘲讽着什么。
“倾歌!”
漓华呆愣的看着自己的双手,他想不通倾歌为什么要躲他。
“公主!”旌德领着一众宫女扑跪在地上,神情悲切,涕泗横流。
耳边悲切嘶哑的呼喊声唤回了他的思绪,血水已经淹到了他脚边,下意识的退了一步,吼道:“还不去请大夫!”还想说些什么,可一对上公主未阖的眼,突然就哽在喉口说不出来,明明还想着不要将她拉进来的……
旌德抹着泪颤颤巍巍的从地上起来,朝漓华行了一礼,脚步匆匆的出门。
漓华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边却无能为力,他知道她去递消息进京了。母后一定很失望。
——
寇寒刚回到居所吃上一口热茶,琼雪还没来得及问公主怎么样了,九皇子的人就到了。
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公主身边伺候的女官羲和,寇寒识得她,见她风雪仆仆过来,怕是公主又出事了。
“见过寇大夫。”羲和率先行礼,待他回礼,急声说到,“还得麻烦寇大夫与我走一趟。”
公主怎么样了,寇寒没敢问,只催着琼雪去唤云琅过来。
琼雪去敲云琅的门,云琅在沐浴没应,她便催着内力传音入密,“九皇子的人来了,寇大哥催你过去。”
“知道了,知道了。”冷不丁话传到耳边,云琅吓得一哆嗦,恼羞成怒的嚷着,“还让不让人活了,一天到晚的催!”手却不慢,穿戴好,跟着琼雪去前厅。
寇寒已然备好了药箱,正等着。
俩人跟着羲和上了马车,一路疾驰到锦绣阁,中间一句多的话也没交代。
直到下了马车,入到公主的院子,寇寒提着的心才稍稍松懈一些,长呼了一口浊气,提步进去。
房中四角摆满了火盆,那扇未阖的窗一直开到现在,公主盖着软被躺在地上,血水淌了一地。宫女们端着热汤一盆一盆的送过来,旌德姑姑正指挥着人替公主去钗环,解发髻。
独独九皇子漓华不在。
此情此景让跟在寇寒身后的云琅愣在了原地,她张着嘴,不知道该干什么说什么。
这样的场景,她见过不少,只是这一次是个公主。年关将至,公主还得返京,路途颠簸,这怎么受得了?
寇寒放下药箱,整理起要用到的药,云琅也回过神,蹲下身开始处理起伤情。
房间里人来人往,嘈杂不已,却又像空空荡荡,无声无息。
屋外风雪急迫,蹿进窗子,猛扑着这一团团的火焰。云琅从忙碌中醒神,望了一眼窗外,长叹了一口气,低下头继续手头的活。
血水一盆又一盆被端出去,公主却还未醒,九皇子也不见来过问。
正对窗子的树上,有一道身影悄然离去。
这一夜漫长得让人恍惚,都不敢去想明日。
——
落云舒自外头回来,扫落肩头的雪,解下披风,将一身湿透的夜行衣换下,坐在火炉旁发着呆。
她在想,公主若是死了,楼书音该怎么办?
想着想着,她又摇了摇头,寇寒不会让公主出事的,至少不会在玉罗城里出事…
第二日,落云舒像往常一样早早摸黑起床,就着檐角微弱的灯火强打着精神练剑。
寒起抱着剑兴冲冲过来找她比剑,暗色里,一剑便试出她的心不在焉,“昨晚做贼去了?一副精神不济的样子。”
“差不多吧。”落云舒挽手挡了他刺过来的剑,剑尖一挑,擦着他的剑身之奔他喉头。
寒起被她这不要命的打法给吓到,劈剑打在她执剑的手上,侧身躲开剑尖,“你还真去了?”
“嗯。”
“等下面的人来报不就是了。下那么大的雪,也不怕冻着。”
落云舒收了剑,“不打了。”
“哎~”寒起收剑追上去,拉着她的手臂,“你看到什么了?”
“年关将至,公主受了伤。公主若未能按时返京……”有些话说一半就够了。
“不过是伤了一条手臂,仔细将养着,未见得赶不上年关进京。”寒起未多想便说到。
“他不会让她进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