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杨修躺在地上仰着脖子重重的咳出声,用尽了吃奶的力气,说话的两人终于看了过来。
凌睿皱着略淡的眉头,圆滚滚的眼珠里写满了不快,对他的转醒以及恢复气力很是气愤,别过脸去,对同样看过去的青璃说到:“那可不成,师傅说好了的,是让阿睿跟着师姐你出去闯荡,怎可分道扬镳?”
“你向来不听师傅的话,这一次也没什么不同。”青璃不想管人,一个人逍遥自在多了,凭什么要搭上这个臭小子。
“师姐若是不愿,阿睿这就去与师傅说去。”凌睿一跺脚,丢下话跑出去。
青璃没去追,走到杨修跟前。
杨修看着停在身前的绣着梨花的鞋,撑着身子坐起来,手打着颤,指着鞋面绣的梨花抬眼问她,“喜欢梨花?”
面对这么一个容颜出众的和尚唐突的问话,青璃竟是违背本心的向他伸手,点头轻轻应了一句,“是,喜欢。”
杨修看着她伸到面前的手,虎口的茧尤其厚重,不觉笑了笑,将手给到她手里,就着她的力道从地上起来,拍着身上的灰,漫不经心的与她说:“这花不好,梨,离,不好。”
“怎么不好了?人总是要分别的。”青璃缩回手,藏到身后在衣间擦了擦,停住。
杨修瞧着她的小动作,看向自己的手,想这双手杀了不少人,沾着不知道多少血腥她一个未出谷的丫头,嫌弃倒也没什么,想着又接着先前的话说到:“可你这缺的一瓣是什么?”蹲下身,扫过她鞋面沾的灰,仰着头笑看着她。
青璃盯着他的笑容看了一阵,眸中情绪交错,看向谷中矗立的房厦情绪奔涌,肩头颤动,转回眼来眼底便只剩了幽深,看着杨修道:“那又怎样?”说完转身要离开。
“喂,和我说说话,你这谷里好像没别的什么人。”杨修蹲身在地上,玉白的手点在地面反复的阻挠搬食的蚂蚁去往归处。
“与你同来的公子,是什么人?”青璃笨拙的找话。
“江家的公子。”杨修兴致盎然的回到,顺口又问她,“你知道是哪个江家吗?”
青璃蹲下来,看着地上被他逗弄不休的蚂蚁,觉得那蚂蚁像极了自己,糊涂又麻木,便伸手挡开他的手放过这只可怜虫,“我自幼便待在这谷中,天底下江家有多少我不知,有名望的江姓在哪,我也不知,公子可算是难倒我了。”
“你是叫青璃,我,杨修。”
青璃闻言笑了,“好好端端的与我说名道姓做什么?”
杨修挑眉未答。
“你倒是一个豪爽的和尚。”青璃又道。
杨修听言将头上的布巾假发取下来,攒在手里,露出冒着青茬的光头来,笑吟吟的道:“我倒是想当一回你口里的公子的。”
果然是个和尚。
青璃盯着他头上的戒疤多看了几眼,抬手想要摸摸,“介意我摸一下吗?”
杨修没答,抓过她手准确的落在了那几道戒疤上,问她:“是不是很难看?”
“没有,应该很疼吧?”青璃摇头,指尖落在些微凸起的戒疤上,“我听一个和尚说,这戒疤没有特定留在头顶的,你这个是?”
“和尚?你出过谷?”杨修偏头问她,目光灼灼。
“先时有个和尚误闯了万毒谷。”青璃没做过多的解释,“我看他的戒疤都是在身上的。”
“嗤,我这个…”杨修说着抹了一把头顶,“我也不知道,可能这天下独一无二的吧!怎么了?不好看?”
“呵呵……”青璃笑着不知道该应什么,比一个女孩子还在乎好不好看,真是难得,“走吧,带你去前面走走。”
“嗯。”杨修跟上。
两人来到湖边小筑搭的竹棚下,望着这一湖静水,杨修告诉了她这几道戒疤的不同之处。
杨修说,“我从小就是孤儿,无父无母,他们说我与佛有缘,将我捡了回去。”
“我倒觉得,这只是一种牵强的解释。我打小在寺里长大,小时候读不懂佛经,也不会诵经,成日斗殴寻衅,好好的将佛缘一点一点给折腾没了。”
“可,他们还是不愿放我走,也不是他们不愿,他们也拦不住我。主要是我那捡我的老和尚不肯放我走。你猜猜他为什么不肯放我走?”
青璃摇头,她不想猜。
“老和尚说我这皮貌是祸害,不当和尚,学一身本领,在这世道上混不下去,早晚……”
“早晚什么?”青璃不是太明白一个男子容颜过于出众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杨修低头仔细的往湖里看着,湖中水过于青绿,瞧不见什么鱼,他回头一指那小筑主屋,“你知道我送进来的友人,当初怎么和我相识的吗?”
青璃没有多语,等着他说下去。
“他是江家的公子,名门贵族,见过不少美人。”
“他初初见我的时候,我手拿着一把云扇,刚沾了血腥。他胆小怕事又好奇顽劣,想闯闯江湖,见我厉害死缠着我,先时我一直这么以为的,直到后来,遇到比我更厉害的,我才知道不是为了什么武功高绝,单单是我这一张皮貌罢了。”杨修说到这的时候,想起了忘川客栈那日马上坐的寒起来,真真一位潇洒郎儿。
见青璃不说话,杨修不禁觉得自己话有些多了,草草几句想要收尾,“我这疤戒的不是酒肉荤腥,也不是息恶行慈,戒的只是我这颗还俗的心罢了。”
“你不想当公子了?”青璃有些讶异,毕竟他一直觉着与佛无缘。
“当公子,像他这样的才行,我不行。”杨修说这句话的时候,明亮的眼眸里藏着落寞和渴求,外表却浮着自嘲,笑着,脸上嵌两个梨涡,忽略他光亮冒青的头顶,真像个少年郎、别家少爷。
青璃盯着他看了许久,直到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两个梨涡也随之消失,她才瞥开眼,“或许你真是哪家公子呢。”
“或许呢。”杨修接了句,很是无所谓。
“你怎么找到擒仙谷的?”青璃问。
“你是想问这个牌子的主人吧?”杨修从腰上解下令牌递给她。
青璃摸着令牌上雕刻的花纹,问,“她还好吗?”
“我想应该是好的吧,无病无痛的,还能让我来这谷中。”
“她是我多年未见的朋友,谢谢你能告诉我她的消息。”青璃认真的拱手向他行了一礼。
杨修合掌道了句佛号,心里还在盘算着怎么让这位姑娘出手教训那兔崽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