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快去!”寒起厌烦的摆摆手,捞起桌上的酒水就往嘴里灌,极是潇洒。
“诶,客官慢等。”小二应声下去。
寒起撩着袖子露出一截精壮手臂,纤长手指捏着筷箸在桌上菜盘子上空来回选择,眉头微锁,很是苦恼的低语,“到底是吃哪个好呢?这上菜还要一阵子。”
“那就这个好了。”
“这个。”
一只女人的手伸过来,指着他筷子点着的菜盘。
寒起不禁一笑,眉头舒展开来,狭长的眼微微上挑,眸子也向上翻,仅是看一眼便收回了视线,重新落在盘中菜上,夹起一根菜丝送到嘴里细细咀嚼起来。
来人站在他桌边,垂着眼看着他。
盘里的菜丝愈渐少,筷子一过敲着瓷盘轻响。
“我可以坐吗?”,那个人突然问。
“嗯?”寒起放下筷子搁在碗边,顿了下,像极了才想起有这么个人似的。
“还没走?”他问,抬着眼觑她,话说得极其直接。
那人没说话,他也没当回事,嘴角牵起一抹惯常的邪肆的笑来,眼尾上勾,眸子一瞥带出一缕轻视的冷光,极似嘲讽却又无从说起。
他对除了落云舒之外的人都有这么一点。
“怎么想起来找我了?刚巧路过?”他问,顺手移开她桌面前的空盘子。
“不巧,我闲着无事到这边来逛逛,碰上你罢了。”琼雪撩着衣摆坐下来,一惯清冷的语调。
她没提是什么时候就碰上了。
寒起自己倒是知道的,无非是他先时小孩子行径被她瞧见了,正了正脸色,问:“我们有什么话可聊的?”
“没什么,恰巧遇到了,你吃你的,我坐坐。”
琼雪的话有点少,真像她话里说的那般静静的坐在那,看着他动筷子。
可寒起,他还是觉出来她有许多问题想问他,只是还没想好怎么开口。
偏他又不是替别人着想的人,一手撑着半边脑袋,一手捏着筷子轻挑着盘里的肉丝,闲闲的往楼梯处看上一眼,再是大厅通往后厨的道,小二还没过来,抬手将几根肉丝进嘴里,咽一口酒,暖胃暖身。
“你……”琼雪看着他犹疑的吐出一个字,暗咬着唇,没说后面的话。
寒起两指掐在酒壶的细颈上,缓缓的晃晃,仰头灌下,一张口酒气袭人,“我们没什么好聊的。”拒绝掉她投出的话题。
“没想和你聊什么,就是想问问你,你还记得一个叫云琅的女孩子吗?”琼雪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放得很轻,带着点柔意,有些讨好的意味。
寒起是不知道她到底有几分期冀和几分不愿,按着自己的喜好随口就答,“云琅,是个好名字。”
“你……不记得了?”琼雪嘴角些微的上翘,像是要笑,可她又迫不及待的要答案,“她来找你,找到你哥那里,被我撞见了。”
寒起眉头微皱,“你什么意思?”
“我……”
“小表哥!原来你在这里,让我好找。”一个着黄衫儿的女孩子从门外蹦哒进来,一头扑进他怀里,死搂着他腰不放。
起初,寒起还想着钳制着她手让她滚远点,偶然瞥到琼雪看戏的神情,眸子微沉,努努嘴,“想好和我怎么解释了吗?”
琼雪抿唇还未答,黄衫儿的女孩子仰着头娇娇的喊,“小表哥~”
寒起一个激灵,抬手拍在她脑门上,“不会说话就闭嘴!”
女孩子揉着额头从他怀里退出来,眼眶红红的,像受惊的兔子,续着泪,随时一副能哭出来的样子。
寒起轻飘飘的瞟了她一眼,无视掉她眼中的泪水,薄唇一张,“你是?”冷冷的话调扎得她火热的心瞬间冰封。
话罢,轻笑一声,“我可没有妹妹。”
“我是云琅啊。”女孩子倔强的看着他,泪眼朦胧的问,“歧哥哥你不记得我了吗?小时候你常带我玩的。”
“是吗?”寒起又是一声冷笑,食指一点搭在下巴上,略做思考,“门中女弟子倒是不少,也没见得有个叫云琅的,叫云舒的倒是有一个。我师姐。”
琼雪旁观听言不觉莞尔,拿手捂着嘴,心里盼着店小二赶紧上菜以解了这女孩儿的尴尬。
“离忧谷那堵峭壁,我爹爹都上不去,我怎么上的去。要不是你一直待在里头不出来,我能现在才见着你吗!我知道你是在埋怨我,可我现在不是来找你了嘛?”叫云琅的女孩子一点也不用旁人替她尴尬,一手叉在腰侧,一手含羞带怒的指着寒起,恼怒羞愤的辩解着。
“说实话,我挺喜欢你的……”
“真的吗?歧哥哥,果然你还是喜欢我的!”云琅欢喜的跳起,奔近他身前。
寒起一手扫开,皱着眉头朝后厨的方向看了看,在云琅控诉羞愤的眼神下,淡声解释了一句,“我挺喜欢你的逻辑,永远也不欠谁,都是别人的错。”话到尾声尽是嘲弄。
“我…”
“客官您的菜~”店小二端着菜隔着几张桌椅就朝这边招呼。
云琅只好低下头,手指不安的抠住掌心,瞥眼看向琼雪,示意她说话。
琼雪只作未见,伸手拉她挨着自己坐下来。
店小二目光在两女子身上溜过,艳羡的看了寒起几眼,麻溜的开始摆盘,撤去空的菜盘子,“您慢用。”
“我今日才见着她,一个姑娘家家的走那么远的路过来,实属不易。”
店小二还未走远。
寒起只顾吃菜喝酒,没应答。
琼雪又说,“我知道你因着一些事对我有些看法,我本不该自作主张的……”
“你话怎么这么多?”寒起不耐的放下筷子。
这时厅中婉转而上的木梯上下来几道身影,为首的便是赵家堡的夫人程可卿,身侧倒是一个面生的妇人,身后几个仆役,应该也是那妇人的。
这玉清楼可没听说过有这么一号人啊?
寒起淡然收回视线,夹了一筷子肉塞到嘴里大嚼起来。
程可卿与那妇人相互挽着手出了玉清楼,话道几句各自分别,道走两边。
楼上开窗看的小子赵秦晟耐不住了,慌慌张张丢下银钱,下楼去寻他娘程可卿的踪迹,一头扎进胡同巷里,哪还见得了她的踪迹。
回头,摸着腰上干瘪的荷包一阵心疼,白白浪费那么多银钱。走回大道上,仰头看着玉清楼的牌匾,心想着,那小二若是不知道我离开了,我从窗口跃进去,应该也是可以的!
想着就付诸行动,一踏凭栏,翻身跃上窗阶,果道未收拾,安安心心坐下来,大快朵颐。
停在雅间门外的小二一阵摇头,提着托盘悠哉下楼去。
厅中角落里的寒起见小二空手下来,不禁一笑,心道:那小子吝财,原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