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景瑜伸着苍白纤长的手指,一指指着腆笑着凑过来的和尚,怒火攻心,旧日来的病痛抽走的力气,在这一瞬皆数归还,掷地有声的责问:“你,怎可将我扮作女儿家?!”
“……”杨修搓着手不知该如何解释。
江景瑜他不傻,自然懂得想要骗过江家的人有万般法子,可他偏偏选了这低劣的法子,还不与自个商量。
“我堂堂一个男儿,怎做女儿装打扮?你是江湖混迹久了,无所顾忌了吗?”江景瑜从床上爬起来,手撑着床边,身子倚在船壁上,声声控诉。
江面水波粼粼,西沉的日光带着暮色沉进这一塘江湖里,撑船的船夫开始打着号子唱起渔歌。
“我……我的错我的错,合该与你商量的。”杨修笑着挑了挑眉,眸光潋滟,红唇白齿,一片春意情筱。
江景瑜认真的看了他两眼,开始怀疑当初与这和尚相遇是对是错,亏得自己每每听人道一句妖僧长短,就觉得亏欠他一分,实在是欺人太甚!!!
可这气,他如何也不敢说到明面上来,有失风度,不说,又兀自气的慌,手捂着唇猛然一咳,呛出一口血来,五指紧合缩进被子里,“我累了,要休息。”
杨修是江湖人,刀口上舔血,见惯了血腥,也闻惯了血腥味,江景瑜他那一口血咳出来,他又怎会不知道。
上前,抓过他紧握的手,“让我看看。”
“没什么要紧的。”江景瑜粲然一笑,拒绝他掰看自己的手。
“让我瞧瞧!”杨修低吼到。
接着,在江景瑜惊诧的目光注视下,轻松的掰开他紧握的右手,一团污血摊于掌心,除了拇指其余四指指尖皆染着紫黑色的血渍,中间掺着细细血沙粒,很是难看,也难闻。
船头的船夫绕过船舱向着船后尾生火煮饭的船娘子走去,几袭江风,几缕炊烟,几声人语,都在叙说着这一晚秋的江啊,风声真大。
“看了,如何?”江景瑜笑看着他,瞳孔却不对焦,视线是飘的。
“再过几日,我们便能到潭州,那里离着擒仙谷,车马也不过一日的路程,我施展轻功总能快些,到了擒仙谷,你这身上的蛊定能治好。”杨修急切的说到。
“擒仙谷……呵呵……”
——
拍卖行里,绿萍刚从琼雪的院子离开,一转角被莲尘给喊住,说是要去喝酒。
说喝酒,绿萍便答应了。
迎风楼的酒,在玉罗城这片地界上名声极大,传到中原也是上了名册的。
莲尘拉着绿萍一路轻功直奔迎风楼。
还未入酒楼,便听到楼内传来的叫好声,酒香味混着这疆城独有的小调冲击着每个闯入的酒客的耳膜,震人心神。
“我和你说这不错吧!”莲尘松开绿萍的手,笑着与她说到。
“是不错。”绿萍笑到。
“走,进去喝几壶。”莲尘是兴致勃勃。
绿萍担忧的望着她,再一次被她拉着上了二楼。
两人落座,小二过来点过菜离开。
“这里怎么这么多人?”绿萍没话找话。
她和琼雪有七年没见,和莲尘也不见得有多熟,七年里短短的几次见面也只是为了那个叫琼雪的死人而已。
索性现在她找到了话题。
“拍卖会第一天没什么好看的,这里当然人多了。”莲尘说着给她倒了杯酒,满满的一杯,一推会洒出来,“喝吧,我找你出来不会聊你在花宗七年过的怎么样,你过的怎么样我也知道些。”
“除了喝酒,我不想聊别的。”绿萍笑着端过她倒的酒,红唇一张,呷一口酒,补充到:“或许你有别的什么让我上心的话。”
“呵……没什么话。”莲尘笑着摇头,抿了抿唇,酒杯在唇前一碰,“我已经不是天下楼的楼主了,说不定,以后,跟你一样,也不是离忧谷的人了。”
“呵……”绿萍听言嗤笑不已,问到:“离忧谷里的人,从来都不说自己不是离忧谷的人,你说你不是?”
莲尘垂眸未语,灌下一口闷酒。
“我倒是也不想认啊,谁叫他们十几年前拉了我一把,没让我饿死在乱葬岗。”绿萍说这句话的时候挺无所谓的,倒是她没想到对面坐的人会流泪,眨巴着眼迷惑的问到:“怎么哭了?”
“酒辣,呛喉,很多年不曾喝过这么辣的酒了。”
“哼……”绿萍又是笑,“嘴硬那么多年,不差这一会。”
转头望了望热闹的四周,回头笑着和她说到:“你帮着琼雪那事我知道了,不是她说的,现在她什么都不和我说,倒喜欢问我七年间的事,我的事有什么好问的。”
莲尘放在杯子边沿的手指颤动了一下,眼睛直直的看着她,“那是谁和你说的?”
“江湖耳目,我自有自己的道。”
次啦…
莲尘放在酒杯边的手从桌上落了下去,手腕上套的镯子刮着桌面响,伴着她近乎颤抖的话,“我真回不去了?”
“原来是想找我求情?”绿萍自嘲笑笑,拎着酒壶续酒,偏头张着嘴,瞧着她那可怜模样看了瞬,嘴角一勾到:“我和她关系确实可以,可她就欠我一个情,被我用完了。”
莲尘从她脸上移开视线,抬手端过桌上的酒,仰脖子喝了个干净。
酒杯刚落桌,绿萍抬手又给她续上。
许是她见不得杯中有酒,又一把饮尽,绿萍笑笑继续给她添酒,周而复始,直到桌边堆满空的酒壶,月光跃入窗口,止步在窗阶前,一眼望去,好不感怀,又是一夜月缺。
“回去吧。要宵禁了。”绿萍站起身,垂眸看着趴在桌上迷蒙着眼数酒壶的莲尘,伸手点了她的穴,扶着下楼,结了酒钱,迎着烈风一步一步的往街的尽头走去。
在小厨房守着药的落云舒突然被方升给喊了出去,迎面而来的酒臭让她下意识皱起了鼻子,踢了脚趴在地上看不清容貌的女人,嫌弃的问到:“谁送过来的?”
“花宗的人送来的。”方升显然是知道这人怎么送过来的。
“扔进来的?”落云舒蹲下身,手掐着人的后脖颈,将人从地上拎起来,喝醉的人比平日重许多,惹得她脾气上来又给丢了回去。
方升撇开眼,没敢看。
倒是闻声出来的寒起瞧了个正着,拍着手叫好,“好,总算出了口气。”
落云舒横了他一眼,对方升说到:“去看看药熬好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