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尘刚上门,抬手欲敲,便见一道落魄身影出现,察觉到有人,头也没抬的转身离开。
站在院门外的莲尘很是疑惑,敲了敲院门上的铜环,用内力催音,“莲尘求见。”
“进来。”
莲尘依言进来,一路畅通无阻进到卧房。
空气中血腥味未散,淡淡萦绕人耳鼻。
莲尘鼻翼翕动,微瞧了眼翘着二郎腿懒散着靠坐着的落云舒,拱手行礼,“主使。”
落云舒闻声看向她,觑到她手里提的纸包,挑眉问到:“听谁说的?”
莲尘收回看向雕花床的视线,将纸包拎着放到桌边,低眉恭谦,“属下听闻寒尊主受了伤,且伤势不轻。莲尘斗胆猜度,调了些可用的药材过来,这是……”
“打住!”落云舒比了个手势,微抬下巴示意她坐下。
等她坐下,方道:“你一路追至此,已有几日,可有故地重游?”
故地重游……
莲尘下意识在心底重复了这四字,微眨了眼,细声道:“谢大主使关怀,莲尘未曾,也不敢。”
“是了,触景生情。”落云舒笑着应和,瞧她的眼里泛着戏谑,嘴角一牵,又道:“你这么冒冒失失的追到这,可是得了什么了不得的消息?”
“天下楼里……属下驭下不力,此事……”
见她支吾着不肯说实话,落云舒不觉好笑,“你那好姐妹特意封锁了消息,怕是你心里难受了吧。”
莲尘似有不信,微偏开眼,视线落在她肩上,暗自昂了昂脖子,微吞唾沫,“属下得到消息,连夜奔波,也未曾查到那消息的源头。”顿了下,看向她的脸。
落云舒眸子戏谑,抬手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前些时日,玉罗城突然涌入了不少势力,楼主使派人四下寻探却是无果。莲尘私下寻探,也只得一个地址,里面到底如何情形,却是一无所知了。”说完,两手交叠置于双膝上。
“什么地方?”落云舒偏头往床上看了眼,没什么动静,微拧了眉头,怎么还不醒?
想到那个地方,莲尘尤有些奇怪,眉头微蹙道:“城东门靠北有一家布匹院子,唤锦绣阁。白日大门紧闭不迎客,夜晚却是灯火通明,客流交织。属下曾进去过,阁内空无一人,绫罗织锦处处堆积,无人打理。”
“客流交织?”落云舒好笑着问到。
“锦绣阁似乎不是做这寻常的布匹买卖。”
“哦?和天下楼一样,做着杀人掠货的买卖?还是和天机阁一般做着消息买卖的勾当?或者,两者皆是?”落云舒越说脸上神情越冷,一指点在手边矮桌上,一指洞穿。
噼啪一声细响,整个桌面伴着她阴冷的话“你也有脸和我提锦绣阁?这么久了,还没摸清幕后之人,要你何用?废物!”,碎成粉末,骤然散落在衣间褶皱和砖缝里。
莲尘慌忙起身,扑跪在地上,额贴着地面,一抬头,满额的木灰,水粉般的娇唇说着讨饶的话,“莲尘知错了,莲尘知错了……”
落云舒冷眼看着她,未发一言。
砰!砰砰砰……
忘川客栈那晚的事不知怎么的传入了她的耳里。
那场大火里独独活下来了一个人,烧的面目模糊,疯了般的乱跑,逢人便说那场地狱焰火般的夜晚,语无伦次的说着一个女人的残忍手段,莲尘比谁都清楚落云舒的手段。
忘川客栈是谁的,她能不清楚吗?呵呵……
“莲尘知错了,莲尘真的知错了,莲尘……咳……莲尘咳咳……”
落云舒盯着她看了许久,敛去眸底的不耐烦,很是不解的道:“你哭什么?”
嗝?莲尘收住哽咽声,顶着一头乱发,抬袖混乱的擦去满脸泪痕,通红着眼看向她,满眼的警惕和后怕。
“你怕什么?”落云舒起身走到她身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手压在她蓬乱的软发上,“你这样子看着多乖巧,可就是这么乖巧的面皮下藏着一颗虎狼心。”
“我等你亮出你的爪子,有一段时间了。想不到,寇寒一离开,你这虎狼心也苏醒了,倒的的确确让我惊讶了一回。”落云舒撤开手,捂着嘴笑了起来,笑到后面忍不住唏嘘摇头,揩去眼角崩出的泪花,真是笑迷了眼,满是不解问她:“常见你写人间有味是清欢,怎么离了离忧谷便能清欢了?”
莲尘不语,低着头,卷翘的睫羽上缀满了泪珠。乱发遮着她的眼,也遮着她的羞愧难当。她从未想过流脓发溃的伤口,会有一天用这样的形式被掀开,赤裸裸的,伤口还倒挂着刺,散着年久的恶臭。
“我放过你,谁放过我呢?”落云舒忽然道。垂眼看着她,长叹一口气,“离忧谷里的人活的太清醒了。这本是好事,行走江湖不吃亏……”
“莲尘不该鬼迷了心窍应了那琼雪的求,不该对……”莲尘怕了她提那个人,这谷中岁月多少载便听了多少载,真是腻了厌了。
“你拉琼雪下场做什么?”落云舒声音冷了下来,再多怜惜也尽数收敛,“忘川是我多年的心血,我扎在玉罗、雪域的一颗钉!你就这么轻轻松松给我送出去了?玉罗不是藁城!你怎么不死在藁城?”
落云舒问责的话一寸比一寸冷,似夹杂着风雪迎面砸向她,被迫承受着的莲尘,肩头微微瑟缩了下,强压下心悸,声音颤弱的说着,“莲尘知错了,莲尘知错了……”
然后是重重的磕头声……
鲜血开始破皮而出,慢慢的染红那微突的地砖边角,灰尘夹染着她雪白的额,可她还在重复着,“莲尘知错了,莲尘知错了……”
落云舒很是头疼的看着这一切,真希望躺在床上的那个木头能突然醒来,拉她出苦海。可惜没有,重重的一声叹气,失望的走了出去。
心中感慨,要是有临寒那女人一半的心冷就好了……
寒起醒来的时候,满屋子的血腥味,散都散不开。呛咳着睁开眼,发现床头站满了不少人,连那个许多年未见的琼雪也在,不觉好笑,笑着笑着又转冷,瞥了眼目露忧思的自家哥哥,扭头唤端药过来的落云舒,“云师姐。”
落云舒看了眼围着的众人,心想谁又惹着这位小祖宗了。
“云师姐,我想出去透透气。”寒起拿手在鼻前扇,眼稍扫过寇寒与琼雪,见落云舒没应,急的要自己起来被她给摁了回去,“将药喝了,谁欺负了你,师姐替你讨回来。”
临寒面色微僵,撤了半步,躲开她看过来的视线,只是无心之失,希望她不要过多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