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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嫂嫂?”黎绍迅速将长安城中有些身份的女眷都回想一遍,立刻就想到一个人,“看你这面相,我实在是看不出你嫂嫂的身份,不知是否方便言明?”

“哼!说出来不怕吓死你!”那人鼻孔朝天,十分得意道,“本公子的嫂嫂可是当今的大公主,本公子可也是皇亲国戚!怎么样,怕了吧?”

四个人闻言一愣,解钧最先开口道:“你可别信口开河,假扮皇亲国戚还当街讹诈,这可是要判罪的!”

“谁信口开河了?!”那人恶狠狠地瞪着解钧,“本公子姓牧,是驸马的亲弟弟!”

黎绍眉梢一动,笑容温润道:“呦!这可真是对不住了,没想到公子竟是驸马的弟弟。伤了公主府的人,在下岂能用钱了事?走走走,在下这就护送公子回府,亲自向大公主谢罪!”

“诶?等……”

那人没想到黎绍一行敢往公主府去,登时就愣住了,等回过神想要拒绝黎绍的这个提议时,却已经被长孙伯毅和雍宁拥着上了马,解钧则亲切又友善地替这人牵马,一行人立刻启程,有说有笑地往公主府走去。

到了公主府,黎绍一行也装作是客人模样,规规矩矩地走在那人身后,但一行人才走到堂屋,大公主黎璃就迎了出来。

那人以为黎璃是来迎他的,便笑着走上前去:“嫂嫂怎么出来了?我……”

可那人的话还没说完,黎璃就一阵风似的径直越过那人,笑靥如花地停在了黎绍面前。

“三郎要来怎么也不提前知会一声?听下人禀报时可吓了姐姐一跳。”

“皇姐,”黎绍粲然一笑,温声道,“今日得空,顺路来看看皇姐。”

跟着黎绍身后的三个人也纷纷向黎璃行礼,看那神情似乎都跟黎璃交情不错。

牧广信傻了眼。

那小子管他的嫂嫂叫什么?皇姐?那他还是个皇子?……他既然是个皇子为什么不穿得显眼点儿?只一身素色锦衣,跟寻常有钱人家的公子没什么区别,这叫人怎么辨认他的身份?而且这皇子身边的人怎么都穿得这么普通?他要是看出来这一行人身份比他还高贵,再怎么蠢也不会张嘴就讹钱啊!

黎璃拉起黎绍的手就往堂屋里去,闻言便嗔瞪黎绍一眼:“你还能得空?谁不知道你如今正受父皇重用,日日不得闲,我去季贵妃那里跑了几次都没见着你,想见你一面可比见父皇难多了。”

黎绍淡笑道:“皇姐恕罪,日后皇姐想见我只管说便是,我自当来公主府拜访皇姐,怎么好叫皇姐去找我?

而且今日我是真的得了空,这不,与雍宁他们正在东市里闲逛呢,就碰上了驸马的亲弟,也不知道是不小心撞坏了他的什么地方,我就赶紧把人给皇姐送了回来,也来向皇姐赔罪。”

黎璃眼神一闪,转头瞥了眼牧广信,见牧广信缩了缩脖子,便知道是牧广信不知怎么惹上了黎绍。

“哪有那么金贵?”黎璃冲黎绍笑笑,“他若真是碰一下就坏,那可活不了这么大。”

“话是这么说没错,”黎绍也瞥了牧广信一眼,“可毕竟是驸马的弟弟,好不容易来一趟长安,若有什么好歹,驸马还不得跟我急?”

“他敢!”黎璃立刻横眉竖眼起来,一副凶悍的样子,“他这弟弟啊,就是跟家里闹了不痛快,一个人偷偷溜到长安来的,过几日就给送回去了。”

“嫂嫂!”一听这话,牧广信就瞪起了眼睛,“说好了要让我在长安当个官儿的!”

黎璃冷哼一声,道:“你在长安能不能做官我可说的不算,得他说的才算。”

说着,黎璃指了指黎绍。

牧广信一愣,冲黎绍眨眨眼后就露出一个谄笑:“那个……殿、殿下……是在下有眼不识泰山,那个……还请殿下大人有大量,不要跟在下一般计较,在下……”

“回房去!”牧广信的话还没说完,黎璃就先冷了脸,“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这几日不许出门,去把长安城里的规矩学好记牢,若再仗着我的身份惹是生非,那可就不是只把你送回老家就能了事的!”

除了仗势欺人就什么本事都没有了,若不是看在驸马的面子上,她早把这些丢人现眼的东西给撵出去了!

牧广信咬咬牙,愤然离开。

冷眼看了看牧广信的背影,黎璃转回头时又冲黎绍笑了:“三郎你别理他,都是小地方来的人,觉得跟公主府沾了边就了不得了,倒是让三郎见笑了。”

黎绍也瞥了眼牧广信的背影,有些担心地问黎璃道:“皇姐,驸马家总是有人来京城投奔你吗?要我去跟驸马说说吗?”

黎璃一愣,转而又展颜微笑:“这点儿小事还用不着三郎担心。而且驸马他是向着我的,也不想让他自己家这些人叫我烦心,因此这些人来时若惹了事情,都是驸马亲自去教训的,倒也用不着我左右为难。”

“当真?”

“皇姐骗你做什么?”黎璃笑着在黎绍的额头上戳了一指头,“若是驸马不帮我,我还能让他有好日子过吗?倒是你,有这闲心,你还是担心一下你自己吧。”

“我?我怎么了?”

路过公主府的花园时,长孙伯毅三个人就去陪院子里的牧然玩去了,黎绍和黎璃则站在廊下,一边看着花园里其乐融融的景象,一边聊着家常。

黎璃亲昵地挽着黎绍的胳膊,听黎绍反问,便狐疑地看向黎绍:“你不知道?”

黎绍眨眨眼,十分困惑:“皇姐说得是什么事?”

黎璃突然显得有些为难,咬唇看着黎绍。

瞧见这样的黎璃,黎绍反倒觉得好笑:“若是不好说的事情,那皇姐你偷偷告诉我,我绝不告诉其他人。”

白了黎绍一眼,黎璃犹豫再三才开口说道:“父皇正在给你选皇子妃。”

皇子选妃通常都是各自的母妃帮着张罗,就连大皇子的婚事都是皇后帮着给选的,能叫父皇费心的怕也只有她这个最受宠的三皇弟了,这本该是一种恩宠,可父皇若是从没跟三皇弟提过,那便又是另外一种说法了。

黎绍一愣,随即又觉得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但凡与他有关的事情,父皇几乎没跟他商量过,甚至有许多事情都不曾过问母妃,只随自己的心意替他做决定。

他也曾质问过、反抗过,可父皇只一句“为了他好”就叫他哑口无言。小时候他还真心觉得父皇是待他好的,可这几年他越发觉得父皇其实只是需要一具人偶,一具不会反抗又完美无缺的人偶,而父皇会选中他兴许只是他生不逢时吧。

黎绍淡笑着,没有言语。

“三郎?”黎璃一脸担忧地看着黎绍,“你没事吧?”

黎绍摇了摇头,道:“我没事,父皇决定就好。”

闻言,黎璃蹙眉:“三郎,你若是心有所属,或者看中了谁家的势力,就去跟父皇说一说,父皇疼你,会依你的。”

听到黎璃这话,黎绍便没来由地瞟了一眼院子里的长孙伯毅,只片刻就收回了视线。

“这些年一直给父皇跑腿,我哪有心思想这些事情。皇姐也说了父皇疼我,让父皇挑选我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黎璃叹一口气,道:“我是知道父皇疼你,可我也了解父皇那性子,有些事你要极力争取他才会当真,若都遂了他的意,那你的人生又在哪里?皇姐知道你最孝顺,既不想辜负父皇,也不想让贵妃为难,可你也要多为自己想一想。你的这一辈子可还长着呢。”

“皇姐多虑了。”黎绍拍了拍黎璃的手。

他的人生?说句大不敬的话,他的人生大概要等父皇驾崩之后才能有个像样的开端,如今他所拥有的一切说到底都是父皇的,除了顺从,他还能做些什么?再等几年吧……

因为还有别的地方要去,所以黎绍四人并没有在公主府里多留,黎绍和黎璃说完话后,一行人就告辞离开,临走时,黎璃拉住了长孙伯毅。

“璃姐,怎么了?”看着已经走出公主府的黎绍,长孙伯毅有些急。

黎璃轻笑一声,道:“你啊,快些长大吧,别总黏在三郎身后,偶尔也要挡在他的前面。”

听到这话,长孙伯毅才认真地看着黎璃,可眼神却还有些茫然:“璃姐?”

看着长孙伯毅懵懂的模样,黎璃叹息道:“父皇正在给三郎挑选皇子妃,我跟他说的话也不知道他听进去没有,平日里就数你跟他最亲近,我也只能拜托你多劝着他一些,父皇虽为君为父,可我还是不希望三郎逆来顺受。”

若不是找不到比长孙伯毅更合适的人选,她如何能把这样的事情交给一个半大孩子?可三郎的身边,也就那么几个人,待三郎最实心实意的大概还是这个光长个子不长心眼的小子。

“选妃?”长孙伯毅顿时瞪起了眼睛,“选什么妃?”

“你这孩子!”黎璃哭笑不得地看着长孙伯毅,“还能选什么妃?当然是皇子妃啊。”

长孙伯毅冷下了脸:“选的谁?”

黎璃忍不住打了长孙伯毅一巴掌:“你有没有听我说话?父皇正在挑选,还没定下来呢,就是没定下来才让你盯着些,可千万别让三郎娶了他不中意的女人。”

“……我知道了。”长孙伯毅重重地点头,“璃姐放心。告辞。”

话音未落,长孙伯毅已经脱开黎璃的手,去追黎绍了。

看着空落落的手,黎璃心觉好笑,却又有些不安。

长孙那小子竟一脸认真的模样,他知道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