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长青那时还是试了药,可宁焱一见到他,只恨不得即刻就能服上药,虽是帝王之尊却是懂得松弛有度,一番游说之后,便真心实意道:“仙尊不必担心药引一事,孤早已命人备好,只待仙尊入宫炼药。”
相卿脸上带着淡笑,一直未曾明确回复,只是半响后才问:“在下如今身份尴尬,若是冒然入宫只怕坏了王上与大唐女帝陛下的两国邦交,若是那样在下便是罪人,此罪在下担当不起。”
宁焱直接一挥手,道:“仙尊不必担心,你如今并非大唐朝官,你在孤眼中,乃至方外,是世外仙尊,孤敬重仙尊有何不可?至于其他,孤一概不知,若那大唐女帝想要起事,孤自当奉陪便是。”
相卿依旧带笑:“王上倒是干脆,在下多虑了。如今在下身陷囫囵,唯有西阐才有立足之地,不敢驳王上的颜面。若能替王上效力,自是在下的幸事。只是……”
“仙尊有何难处只管讲出便是。”宁焱耐心十足,一张霸气十足的脸上透着些强压的不耐,端正硬朗的五官十分耐看,比不上眼前这位世外仙尊的绝色倾城,却也足以引人侧目,他本就不是好脾气的人,又是尚武之人,如今屈尊下来细说半天,那脾性也是隐隐到了极致。
相卿道:“只是在下在女帝身边时,毕竟任了左相之责,到了大豫专为那位帝君炼丹本就是迫于无奈,到头来还被人灌上‘妖道’之名,是以此番,在下心中尚有顾忌。”
宁焱听明白了,看来当初传出的“妖道”之名到底让这位神仙顾忌起来,想想也是,本是来自方外的神仙,结果被人说成妖道,怕是伤了神仙的颜面,他眸光一转,便道:“仙尊不必担心,孤自不会让这样的事降在仙尊身上,那东方长青死有余辜,自己国破家亡,还要找个垫背之人实在可恶!孤战事刚完,事物繁多,正是用人之时,祭天大典又迫在眉睫,孤正缺一位祭天的主事,仙尊有通天遁地之能,乃真正的神仙,待孤回去之后想个应对之策,册封仙尊一个国师的名头,仙尊意下如何?”
相卿垂眸,半响他叹了口气,道:“王上思虑周全,在下这边实在推诿不得,倒是恭敬不如从命了。”
宁焱顿时松了口气:“如此甚好!稍后孤便派人前来接仙尊入宫……”
相卿低笑:“不让王上为难,还是待王上布置妥当之后再入宫更为妥当。何况,在下身边还有个不便之人。”
他说的不便之人自然是那位曦公主。
宁焱也似乎突然想了起来,他自然知道那是曦公主:“既然贵为公主,孤便不能怠慢,大唐女帝的公主殿下,孤无论如何也要请如宫中的。”
相卿一笑,道:“不瞒王上,在下掳了那位曦公主前来,不过是一个自保之法。当初那位陛下能为了臣出兵大豫,如今在下也担心她会不惜一切代价追杀于臣,出兵西阐,是以,在下便想此下策,掳了这位公主前来作为人质,以此逼迫那位陛下不可轻举妄动。不过,”他顿了顿,看向宁焱道:“曦公主不同他人,乃是在下所有,王上绝然不能拿曦公主做何,若是不然,在下也绝不答应。”
宁焱怎么可能会错过这样一个大好的机会,大唐女帝的公主如今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这真是天上掉下的好事,若是不能以此逼迫那大唐女帝,他还是宁焱吗?
只是如今他不会轻举妄动,怎么说这明面上还是要应下这位仙尊,毕竟他的药还指望他炼制呢。
“仙尊只管放心,既然是仙尊用来钳制女帝的,孤自然不会为难一个年幼的小姑娘。”宁焱略一沉思,道:“只是仙尊一个男子带着半大不小的姑娘似乎大不妥当,孤倒是可以在宫里挑个温柔贤惠的美人赠与仙尊,照顾起那位公主也容易些。”
相卿笑了下:“王上有心。只是在下炼药之时必要保持洁净之心,身边不得有女眷出入,唯恐破了丹药疗效,公主如今尚且年幼,带在身边倒是无妨,若是陛下真送了美人过来,倒是大大的下下之举。”
宁焱关心的自然是药效,本是想送个女人过去用以监视,结果被仙尊这理由给堵了回来,宁焱别的不管,唯有丹药才是最终目的,若是影响疗效,这法子便要不得,只能另想他法。
宁焱无意中一抬眸,便看到那边殿门口的门框上转出一个姿容俊美的白衣少年,不由问道:“这位是……”
相卿扭头看了一眼,笑道:“他是招摇山少尊巫阴,巫阴,还不过了见过王上。”
巫阴听到仙尊的话,小心肝顿时哆嗦了一下,少尊啊!少尊原来不是巫隐吗?他就是不服气为什么巫隐是少尊他才是仙主?仙主不过是仙山一个山头的主子,少尊可是招摇山的为了仙尊。
没想到巫隐那小子被仙尊弃了,他摇身一变成了少尊,哎呀呀,巫隐要是知道了,会不会气的吐三口血啊?
刚刚荣升的少尊自信心大增,果然他才是招摇山最美的,否则仙尊怎么就舍弃了巫隐那个短命鬼?
巫阴听话的过去,抱拳:“巫阴见过王上。”
在外学的多了,多少也知道些规矩,特别是有权势的面前,更要小心。
当初在溧水城被溧水城那个城主捉到网里,差点玩玩,所以还是
宁焱站起来,不由自主的走过去,眼前的少年容颜绝色,满身通透的犹如一块天然的精致玉石,一眼瞧去便能捉住人的视线,他一时感慨,想不到这仙尊身边竟有这样的绝色少年。
巫阴站着不动,一双勾人魂魄的细长桃花眼,精致的面容,淡淡的唇轻轻的抿着,眼中纯净的犹如山中泉水一般,就这样毫无芥蒂的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宁焱比他高,比他壮,当然,也比他丑多了。
巫阴讨厌丑八怪,更讨厌比他长的好看的,这世上就没有他喜欢的人。
宁焱想伸手,又怕吓到少年,“这位……小公子……巫阴是不?不必多礼,”他试探的伸手,摸在巫阴的胳膊上,即便隔着薄薄的衣衫,也能感觉到布料下少年的散发温度皮肤。
巫阴嫌弃的只想扭头泪奔,这么丑,还敢碰他!
相卿抬眸,看了一眼,伸手端起手中杯子,口中淡淡道:“王上请坐,既然答应王上,在下便静等王上佳音。”
宁焱赶紧缩回手,手掩嘴咳了两声,“仙尊说的是,孤会尽快办妥,只是要仙尊……和巫小公子再委屈两日了。”
巫阴已经一个跃身,直接跳到了房梁声,两只腿勾着粱,抱着胳膊,虎视眈眈的看着下面,表示很不爽。
宁焱抬头,“巫小公子,小心摔了……”
相卿笑了一声:“王上请放心,摔不了他。”
宁焱搓手,对于眼前的两个世间少有的美男子有着满腹的蠢蠢欲动。
宁焱爱美人,也爱美男。
世外仙尊他自然不能肖想,那是要替他炼药之人,唯有供着捧着才行,可仙尊身边那位罕见的美少年,宁焱一看到他的眼神,就知道该是容易拿下。
那少年分明是个久居方外,初次见市面,看人的眼神不带一丝杂质,实在是看的他恨不得伸手就揉到怀里来。
天色不早,日落西山,宁焱不得不回宫,他恋恋不舍的从客栈离开,回宫去了。
相卿坐在原地,杯中的青叶还在轻轻打转,他盯着那青叶看了半响,然后开口:“巫阴。”
“仙尊,”巫阴还吊在粱上,问:“仙尊有何吩咐?”
相卿笑了下,然后说:“日后见到刚刚那位王上,不得无礼,可听明白了?”
巫阴抱着胳膊点头:“听到了听到了。”
“听到便要做到,”相卿抬眸扫了他一眼,“若是让本尊知道你对王上不敬,本尊便把你制城腌肉送给王上食用。”
巫阴翻白眼,不耐烦:“听到了听到了。”
有小童过来禀报:“仙尊,公主醒了,哭着要离开。”
相卿端杯的手顿了下,然后他起身道:“去看看。”
那小丫头自幼就爱哭,以前陛下让你念书写字,每日一哭从未间断,如今这都大半个月了,每日一哭也是少不得的。
小曦儿睡眼惺忪的坐在床边,伸出小手抹眼泪,她想要跟小墨儿一起。
自打她出生,就跟墨儿形影不离,这是孪生子的默契,如今就剩她一个人,她自然觉得不适。
相卿撩开帘子走进来:“公主这是怎么了?”
小曦儿抬头,眼睛红通通的,她抽噎了一下,说:“卿卿你是不是坏人?”
相卿对她笑了笑,然后在她身侧坐下,“公主觉得臣是不是坏人?”
小曦儿抿着唇,半响她摇摇头,说:“我不知道。可是,我想墨儿,我想高大人和素垣姨姨。”
相卿略一沉思,道:“公主暂时还不能回去,臣还有事要公主帮忙,待公主帮完了臣,臣便送公主回去,可好?”
小曦儿想了下,她问:“卿卿,你是不是要用我杀母皇?你不要杀母皇好不好?高大人说母皇是好皇帝,我也觉得母皇是好皇帝,你能不能不要杀母皇?”
相卿低笑出声,他伸手,在小曦儿的脑袋上轻轻摸了摸,笑道:“公主可是睡傻了?臣怎么会杀公主的母皇?她可是臣的陛下,臣护着还来不及,又如何会杀她?”
小曦儿确认似得问:“那卿卿不会杀母皇是不是?”
相卿点头:“不会。”
小曦儿松了口气,突然又问:“卿卿你要我帮什么忙呀?”然后她有点不好意思的说:“我念书不如墨儿好,打猎只能打兔子,墨儿可以打小鹿和狐狸呢。”
相卿笑道:“无妨,公主只要和臣在一块便好。”
“只要在一块吗?”小曦儿问:“那卿卿什么时候送我回墨儿那里啊?”
相卿想了下,道:“待公主的母皇来找公主的时候,臣便会送公主回去。”
小曦儿一脸怀疑的表情,不过她还是点了点头,“那好吧。”
“公主会乖吗?”相卿笑着问:“臣让人备好了公主最喜欢的糕点,公主若是饿了,现在去用一下可好?”
小曦儿立马摩拳擦掌:“我会乖的,我们去吃糕点吧!”
对于一个爱吃的小姑娘来说,害怕和担心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一转脸就坐在椅子上,眼圈还红红的,认真的吃着糕点,两条小腿因为还够不着地面,就这样悬在半空。
巫阴一脸嫌弃的坐在她对面,嘀咕:“长得丑就算了,还这么能吃,迟早要让你吃没了银子。”
小曦儿也不管他,继续认真的吃东西。
相卿从门口进来,手里端了一壶羊奶放在桌上,拿了一只小碗,倒了一碗羊奶送到小曦儿面前:“公主吃慢些,不着急,小心噎着。喝口羊奶再吃。”
小曦儿两手捏着糕点,低着小脸撅着小嘴低头就喝,压根不愿伸手来端杯子。
相卿在边上看着,叹口气,他伸手端起羊奶碗,小心送到她嘴边:“公主小心些。”
巫阴很生气,突然说:“仙尊,老子也要喝!”然后学小曦儿撅嘴,等着喂。
结果,相卿冷笑一声:“你的手长着是摆设?要不要卸了腌腿肉?”
巫阴指着小曦儿:“这个丑八怪也长了手了!”
相卿扫了他一眼,道:“你若是像这样,本尊也喂你。”
巫阴两手狠狠的托腮,阴郁着脸盯着小曦儿,恨不得用眼神杀死这个丑八怪。
小曦儿吃饱了,她看着巫阴一眼,问:“哥哥,你长的这么好看,为什么这么凶?”
巫阴顿时如被雷击,啊,终于有一个人把他的好看说出来了!都很久没人说了,上一次有人说还是在金州,虽然是个奶娃娃,但是也很满足啊!
小曦儿伸手一指相卿,说:“卿卿也好看,但是卿卿很温柔。”教训巫阴:“哥哥你要跟卿卿学,卿卿从来不凶人。”
巫阴瞪着眼,看向仙尊,嚷嚷道:“仙尊一点都不温柔,天天要把老子做成腌肉,哪里温柔了?老子长这么好看,这么美……”说话间已经掏出了小镜子,对着小镜子左看右看,道:“哎,老子比昨天更好看了……”
小曦儿抿着嘴,脸上的表情满是嫌弃,好看是好看,就是脑子不大好,悄悄往相卿身边靠了靠,远离这个奇怪的人。
相卿又倒了一杯羊奶推过去:“公主再喝一些。”
小曦儿端起杯子,一边喝,一边还在斜眼看巫阴,有点怕,又有点嫌弃,还有点好奇他还会说什么古怪的话出来。
相卿看着她慢慢喝完,刚要开口说话,突然身体僵了下,然后他拧了拧眉头,猛的站起来,道:“巫阴,陪着公主,哪里都不准去,可听到了?”
小曦儿舔着嘴边周围的羊奶,问:“卿卿,你又要去歇息了吗?”
相卿的脸色由初初的白净逐渐变的苍白,而后便是惨白,额间也沁出汗珠来,他对小曦儿笑了笑,说:“是,公主好好待着便好,今日太晚,便不要出去乱跑……”
说完,他踉跄了一下,转身,急匆匆的离开。
小曦儿扭头看着他的身影,一脸疑惑,她问巫阴:“卿卿是不是生病了?”
巫阴不耐烦的回了一句:“老子怎么知道?”又哼了一声,嘀咕:“生病也是你那什么母皇害的……”然后他瞪了眼小曦儿,“应该把你制成腌肉!”
小曦儿鼓着嘴,偷偷看了他一样,然后说:“哥哥你不要生气,母皇身边有很多很厉害的太医,他们可以把卿卿的病治好。”
巫阴冷笑:“呸,仙尊的病他自己都治不好,天下还有谁能治好?”
小曦儿拧着眉头,小姑娘的声音清清脆脆的,有点不高兴了:“哥哥没听说人说过,医者不能自医吗?卿卿没办法治自己的病,旁人说不定能治呢!哼!”
说完,从椅子上滑下来,一扭身回屋了,还转身使劲把房门给撞了起来:“高大人说了,男女授受不亲,哥哥不准进来!”
“谁稀罕!”巫阴冲着门吼了句,然后嘀咕:“什么医医不治……老子也认得字的!什么什么授不亲,老子当然知道!”
一生气,一抽身窜到了房梁上,又倒挂着,身边都是丑八怪,他长的这么美真的好烦恼啊!
掏出小镜子照了照,美的他都不忍心再看了。
相卿一行的下落明确下来,就连宁焱找过相卿,大体说了什么都查清了,让高湛松一口气的地方是左相大人并未拿带在身边的公主和宁焱做交易,而宁焱的关注重点则是在炼丹上。
高湛虽不信宁焱对大唐长公主就在身边毫无在意,不过最起码,宁焱嘴上是答应了的,这便意味着就算宁焱想要利用曦儿做什么胁迫陛下之事,也会顾忌上替他炼丹的左相三分,不会明目张胆的轻举妄动。
再一个,左相虽然掳走了曦公主,不过高湛在一路追踪之后,倒是发现左相不并无伤害曦公主的意思,不但如此,一路对曦公主还是照顾有佳,衣食住行更是周到不输在溧水城的时候。
高湛此话不敢对陛下讲,毕竟左相掳走的是大唐的长公主,左相与陛下之间似乎又有症结未解,否则陛下也不会那般心急如焚。
魏西溏得到曦儿确实被相卿掳至西阐之后,反倒冷静下来,他掳走曦儿,若是想要以曦儿报复她,他便不该公然在西阐露面,魏西溏不得不再次思量,难不成相卿想要借西阐宁焱之手,以西阐国力相争,用以讨伐于她?
放眼放去,他如今也唯有在西阐才有可行之计。
只是,他强行掳走曦儿同往西阐,可是用以钳制?
魏西溏脑中千回百转,寻找最能说服她的思路,却不得不一次次推翻重来,最终也没个定数,唯一能确认的,便是他带曦儿入西阐,曦儿性命暂时该是无忧的。
无鸣离京多日,该是快到了吧?
付铮的消息她也收到,倒是提了些心,略一想,便发了道圣旨,既然那中海附近还有劫匪山贼,她便派人前去接应,冒然派出驻兵只怕引起宁焱反感,派人去候着迎接付铮倒是可以的。
如今天下这般局面,朝中刚刚稳定下来的朝臣也开始收心,女帝这般手段,当年就算天禹和大豫的魏氏的男帝们也未曾达到,那位明王虽是正统,可惜明王似乎志不在此,那等军功过后,不趁机在朝堂拉拢立足,竟然又恢复到了以前的状态,不结交、不拉拢、不抱团,这让有心之人也是无可奈何。
一个没有半分野心的主子,谁肯跟随?
也有人是看出了,明王殿下虽有本事,不过他的选择是明哲保身,只要陛下留他容身之地,只怕是不愿冒然犯险的。
季统归朝,手中也有了兵权,毕竟他大战告胜,女帝也不能立刻收回兵权,否则便是授人以柄,有打压有功之臣之嫌。
明王虽是低调归朝,手中也有实权,不过,他却也未曾主动提出交出兵权,毕竟,明哲保身也是要有些许利用价值才能保得住,若是一无是处,一个可有可无的潜在危险者,留着又有何用?
关于兵权一事,季统其实上交了一部分,如今他任职兵部,有封号在身,手中掌有兵权也是应当,三万人马握在手中,没有与其他人拉帮结派,倒也对得起他如今的身份以及立下的战功,陛下也着实捉不住过份的把柄。
季统多年未回西溟,付振海与他的联系却未曾减少,不但如此,付振海虽身居西溟,却与当初的金州关系密切。
他是朝中两代重臣,又有王夫付铮护身,虽王爷后来遇刺身亡,可影响力终究还在,更何况,青王殿下还留有一对孪生子嗣在陛下身边,陛下唯有那两个孩子在,如无意外,储君必然是在两个孩子中产生,陛下为了锻炼两个小殿下,不惜让秘密将他们送出宫去培养。
如今付振海是国公,一旦两个小殿下中的一人登基之后,他的身份便会大涨,未来的帝君可是付振海实打实的亲孙儿。
是以,付振海此番拉拢,自然能让人对他亲近,再一个,付振海人在西溟,亲近也惹不上什么事,就算哪日陛下发现问起,也好交待的多。
季统自然知道付振海的行事,他心中一直急切,多番劝阻付振海,那毕竟是付大哥的父亲,季统一丁点都不希望因为自己让付老将军一家惹上麻烦。
只怕他自古以来,最为痛恨自己出身的皇子了。
他没有野心,只愿在某个小地方平稳渡过后半生,若她宣召,他便替她分忧解难,若她烦他,他便悄悄躲起来,再不碍她的眼,可惜事与愿违,上天与他开了个天大的玩笑,让他平生所求偏偏与现状背道而驰。
季统暂时还不知付铮的事,高湛没有说,这事毕竟隐秘,陛下都是秘密去得溧水城,分明不能对外宣扬,毕竟御史笔下,青王殿下早已在皇陵躺在,此等大事,如何能随意对外宣扬?
如今知道青王尚在人世的,只有那么些人而已。
季统攻下大豫,便是不辱皇命,他自己也松了口气,两年多是时间,日夜奔波,时时不敢安眠,生怕有负陛下厚望,如今总算可以喘口气了。
看到天下大安,他也是从心底里敬畏陛下的。
战后国库空了,女帝又想在臣子头上打主意,大豫当初那些逃臣倒是有颜色,听说陛下为国库犯愁,为了保一家老小的命,忙不迭的把家当都捐了出去,而那些至死不降,人头落地的时候,家产也跟着充了公。
反正魏西溏对于在臣子头上扒钱这一招还是很有法子的,又想要钱又想要脸面,回回都是利用身边最亲近之人着手,比如皇太后,把自己的私藏都拿出来了,女帝竟然还把赏给两位小殿下的珠子都拿出来捐来,再一个就是两位驸马和公主,为了以示忠君之心,千里迢迢命人把他们的捐银送了回来。
这些事一传开,近在身边的臣子哪个敢不把自己的家私往外掏?
反正又不是第一回,魏西溏做起来竟也不觉得有甚不好意思,毕竟朝里还有个厚脸皮的颜阴和颜白两兄弟一唱一和,很快就搜刮了一些银子。
魏西溏还是嫌少,于是再次提出,商贾人家可以银抵税一年,于是,季筹第一个蹦跶出来,嗷嗷嗷捐了三百万两。
其实他捐多捐少都不打紧,反正他是拿固定俸禄的,这些银子说起来,其实是女帝的私房钱,是她龙潜之时想要赚银子的把戏,结果如今生意越做越好,店铺越开越多,赚的银子自然也就越来越多。
不过他跳出来就是开了个好头,本来旁人也不知这事是好是坏,如今季掌柜这样积极,倒是让人觉得是划算卖卖,生意做图的就是利,本就是观望,结果季掌柜捐了,听说他捐的三百万两,可抵三年税。
其他人家一见,便纷纷效仿,拿不出季掌柜那么多银子,那便捐少便是。
魏西溏看着报上来的数目,再看看总数目,终于满意了,叮嘱户部:“这些银子来自不易,省着点用,得用在刀刃才行。”
又一场全民节俭的运动开始了。
就连季统,都把明王府的东西变卖空了,变卖的银子竟然也老老实实捐了出去。
反正,他也不需要多好,府中只有他一人,其他的侍女丫头之类的,只留了不多的几个,人再多怕养不起。
明王的身份让他俸禄比其他大臣要高,府里什么都卖了,每个月只能靠他那点俸禄开伙,为此,季统身边的亲兵和贴身护卫私底下捶足顿胸,说王爷太老实,竟然连一点存银都不留,看看这紧巴巴的日子过的,一文钱都要掰开用了。
魏西溏无意中听闻之后,顿时无语,虽说她爱银子,不过,季统这是不是也太不在意了?虽然捐银她挺高兴,只是这样传出去,弄的她就跟要扒臣子的皮似得,怎么也不好听呀。
思来想去,便寻了个由头,赏赐了些东西下去,好歹别让他饿死。
季统如今年纪不小,不过他似乎打定主意不娶个王妃生个世子,魏西溏又提过两次,结果每回都被他回绝,倒是显得她多管闲事似得,最后干脆也不管了。
朝中的事物便是日日不断,魏西溏要处理的事物实在是多,又要担心小曦儿,心里又挂着付铮,便是这样忧心忧虑的盼着。
溧水城效外,高湛正看着小墨儿骑射,小家伙长胳膊长腿,一看以后就是个高个子,骑在马上的身姿很是挺拔,马蹄踏过,拉弓开箭,一箭射在靶子上。
高湛看了眼,点点头,表示很欣慰,他自己没本事射出这样的箭,不过看着小殿下射出来还是很高兴的。
关于小曦儿,无鸣已经入了西阐地境,只是左相早已带着小曦儿入了西阐皇宫,无鸣不敢轻举妄动,唯有时时盯着才行。
宫中戒备森严,无鸣独身一人倒是无妨,可若想带着小公主一起离开,那自然是不可能的,身边跟随的二十个暗卫倒是想要试试,可惜终于担心万一失手,便是害了小公主,商议之后,最终决定静待其变,一旦哪日有机可乘,便全力以赴救出公主。
小曦儿在宫里被喂的胖了一圈。
虽后宫女眷众多,不过小曦儿却是跟着仙尊的。
她和其他小童一样,穿了小童的青色衣衫,身高虽略矮了些,混在其中倒也不引入注意。
每日吃的喝的,乃至是玩的都有人陪着,胖一圈实在不过份。
高湛带着的小野孩儿,虽是个女娃娃,不过爱美的心思还不如幼时,偶尔提起嘴里嚷嚷着要好看的衣裳,可实际上给她穿什么她完全不反对。
外间的炼丹房内,一群小童正在炼丹,趴在窗边写咒语经文的是巫阴,一边写一边生气,“凭什么老子要写这个?老子长这么美,老子凭什么要写这个,”然后叹口气,伸手掏出个小镜子照了照,快被自己美哭了,低头继续写。
小曦儿在院子里的一个大槐树下,面前摆了一张桌子,手里捧着书在摇头晃脑的念,桌子的一侧盘腿坐着相卿,一手托腮,一手拿着书,时不时翻上一页。
一大一小两个人儿,都在认真的看书。
傍晚的阳光并不炙热,透过树叶的缝隙洒落下,形成一大片斑驳的网,影影绰绰,小曦儿伸手放下书,打了个长长的呵气,偷眼看了相卿一眼,见他不理自己,抿抿嘴,伸手捧起书,继续摇头晃脑的念着。
相卿微微抬眸看了她一眼,然后对候在一边的小童抬了抬下巴,小童会意,抬脚离开,不过时捧着一个果盘过来,身后还跟着另外一个小童,手里端着个糕点盘。
小曦儿动了动鼻子,闻到了,赶紧放下手,喜滋滋的对相卿说:“卿卿,你怎么这么好呀?”
相卿对她笑了笑,道:“似乎只有公主说臣好。”说完,他抬头看了眼天空,微微眯了眯眼,他想要那人念他一分好都不易。
小曦儿刚要伸手拿果子,相卿便出声:“公主可是又忘了净手了?”
小曦儿吐吐舌头,在溧水城的时候她都听人家说了,不干不净吃了没病,可是高大人和卿卿就老是规矩多。
小童捧了水过来,小曦儿乖乖洗手,洗完了小童给她擦干净,她这才拿了果子吃。
果然还是吃东西的最幸福!
对于一个贪吃的小公主来说,有吃的就是幸福的事,除了墨儿不跟她在一起,其实这里和溧水城一样有意思。
虽然也是皇宫,不过跟金州的皇宫不一样,所以小曦儿还是觉得新奇。
只是各个皇宫有各个皇宫的规矩,小曦儿到底长大了些,自然不会擅自乱跑,乖乖的时时跟在相卿,她眼里也是发现了,只有跟着相卿的时候,旁人才不敢欺负她。
头一回过来的时候,宫里有几个阉人还以为她刚入宫的小宫女,竟然一个一个争着想要过去给他们主子娘娘,要不是相卿来了,不定就被抢走了。那时候小曦儿就知道了,旁人都不认得她,独独相卿是认得她的,跟着他那些人才不敢乱来。
“卿卿,”小曦儿一边吃一边开口:“你生病好了吗?”
相卿愣了下,“公主为何说这话?”
小曦儿回答:“你脸色很白,还流汗,像有一回小兴儿弟弟生病的样子,高大人和素垣姨姨吓坏了,还不让我和墨儿去看,说是怕过了病气……你每回都偷偷一个人躲起来,是不是也怕过了病气给我?”
相卿慢慢的垂眸,看着那个小姑娘,半响他笑了起来,道:“是啊,臣确实是怕过了病气给公主。”
“太医院的医正最厉害,我们一起回金州,让他给你治病吧?一准能治好。”小曦儿认真的点头:“真的。”
相卿笑:“臣自然知道公主并无虚言,待他日臣送公主回去的时候,便请公主引荐可好?”
小曦儿停了停胸脯,“行。他们若是不给你治,我便跟母皇告状,治他们的罪。”
相卿笑着看她,然后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臣先行谢过公主。”
房内的巫阴还在抄写经文,为了抄这个经文,他被仙尊摁在这里,学写经文足足三天,好容易才学了个七分像,到了宫里还来得及玩上一遍,为此,巫阴表示很生气,他长的这么好看,怎么能被困在这里写这些破烂玩意呢?
可惜屋子里这么多镇他的战童,他动一下就会被逮住,如今只能乖乖继续画着,一边写,一边恼道:“到底要写多少才行啊!”
小曦儿吃完果子,跑了过去,扒在门框上偷看,然后掩嘴笑:“哥哥你也不喜欢写字啊?我也不喜欢,可惜夫子天天让我写……”
巫阴头也没抬道:“长的丑不要往老子面前,拒绝说话。”
妒忌仙尊喂这个丑丫头不喂他这件让他深受打击的事。
小曦儿倒背双手走过去,脸蛋上的表情有些得意,道:“卿卿说了,我小时候长的就好看,现在也好看,等我长大了,我会是天下最好看的公主。一点都不丑,卿卿说你是嫉妒我长的好看。”
巫阴一下子把笔给扔了,“仙尊哄你的,你也信?小屁孩就是小屁孩!跟巫隐以前一个德性!”
小曦儿也不生气,看了看巫*:“哥哥,其实你长的很好看,要是不生气会更好看。”
巫阴快速的掏出小镜子照了照,“那还用说?老子美成这样,谁敢说不好看……”然后瞅了小曦儿一眼:“算你还有点眼光。”
小曦儿对他咧嘴笑,有点讨好的意思。
如今这宫里,她谁都不认识,卿卿不在的时候,都是让巫阴照顾她的,所以她要跟巫阴搞好关系,这样才不会让人欺负她。
那边小童过来,把巫阴抄好的经文拿走,一张张递给绕着炼丹炉的小童们,让他们投入到炉里焚烧,又对巫*:“少尊,还要五十张今日的尚算结束……”
巫阴一头磕到桌子上,一脸生不如死。
小曦儿从炼丹炉出来,便发现刚刚还坐着相卿不见了,只在他刚刚做过的草地上落了一本书,她走过去捡起来,左右看看,问小童:“仙尊是不是又犯病了?”
小童抿着嘴,看了她一眼:“每日日落之后,仙尊便会不适……公主不必惊慌。”
小曦儿眨巴了两下眼睛,问:“那什么时候会好呀?”
小童摇摇头:“这个如何知道?仙尊是自己都束手无策,旁人自然更加不知了。”
小曦儿叹口气,道:“卿卿真可怜……”
话改那个说完,门口便有人走了进来,朗声道:“何人可怜?”
小曦儿抬头一看,赶紧站起来,一溜烟朝着屋里巫阴的身边跑,然后躲到他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