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善庆这些时日不知道问了多少遍,从最初为沈明心戴上之时就在担忧。
那日又见她情绪如此激动,他心中更是隐隐不安。
“那是什么东西?”
“只是器物罢了。”
“用它当媒介,就再不用双方接受,只需要一方单独使用秘法将自身寿命献入其中即可。”
“对她有益,这些话殿下不是已经听过许多遍,早已同意的吗?”
无名虽然一直称呼黎善庆为殿下,可许多时候,话中实在没有多少尊敬的意味,冷淡无比。
“那东西现在快无用了,殿下也且安心。”
秘术只是以命养生,就是双方直接自愿交换,献祭的那一方都不会立刻就死亡。
更何况以此器物为媒介,更是只能在短暂的时间有用罢了。
他的话淡然结束,黎善庆眉目间愈发冰冷,温润似已成了过去的幻影。
无名所说,他自然明白,也自然不是因为忧心自己。
若那灵珠能用上百年,他这条命尽数献上又如何?
只是如今只可用上一月,那其物到底是什么?
黎善庆担忧,无名只说是媒介器物,别的一概不说。
问不出这个,他就更加不能放心。
只能尽力在灵珠彻底失效之前寻到仙山。
他需要一个确切时间。
“距离失效还有十二日。”
十二日后,纵使他再想要继续使用秘术,也再没有别的方法可行,沈明心断不会同意。
“你所说的快,是意指十二日内我们能寻到仙山吗?”
仙山是虚无缥缈的传说,若非仙人降于朝海指明方向,他们只怕往何处寻找都要耗上许多年时间。
如今却是一出海就见了希望,无名如此笃定……
黎善庆皱眉,怪异。
无名但笑不语。
且等。
*
这几日海面是异样的平静,连风雪都小上许多。
不合常理。
船上负责勘测海上气象变化的官员看向陈思谨,想他之前所说。
往年冬季扶叶城曾连降大雪三十五日,冬季出海极为艰难,怎么会这一年就如此平静?
而且不只是平静,实在是怪异了。
最初风雪盛时,他们有经验还觉得无碍。
可越行风雪越小,连海面波澜都减去许多。
莫非……官员试探着问:“真的是要寻到仙山了,此地仙人庇护?”
他们航行可并不有多远啊,但这几日莫名有许多人都坚信快到了。
谁传出来的消息?官员曾去问黎善庆,可黎善庆只道让他们管好嘴专心前行,其他一概不透露。
官员真是摸不着头脑,他奉命来勘测海上气象,可现在竟是无用武之地。
前些时日他预估之后连绵风雪,海况波涛汹涌,这几日却是……风平浪静。
陈思谨微微转动玉扳指,道:“谨防风浪,多加防护。”
“不可松懈。”
官员点点头,心中也是如此想的。
他再次提出几点认为可以改善的方面,说完之后,见陈思谨不语了,就悄然退下。
陈思谨站了一会儿,方才转身走去陈将元的房间。
见他脸色苍白,但唇色却红润了些,不由对祁扶倾道了声:“多谢。”
闻见他身上浓重的血腥味,他脚步顿了顿,还是提醒道:“你的伤,不可再拖延了。”
祁扶倾无声,只默默退出房间。
陈思谨看着他的背影,他好像早已习惯了,疼痛也再不会影响他的走姿,只是有些许慢罢了。
他收回目光,看向陈将元。
陈将元想咧开嘴,但实在是做不到。
陈思谨上次见到他刀伤,他下手是真的,想见沈明心反应也是真的。
若是沈明心不曾睁开眼,他就一刀捅到底。
可她睁开了,陈将元自然收了力度。
要不然哪能让陈思谨拦住他去,又怎能等到祁扶倾救他,拖延着还活了下来。
只能说有点心眼子,但不多。
只他此番做法,确实……
误打误撞……
陈将元后悔吗?是有一点的,只是后悔他让沈明心更难受了,却不后悔这么做。
陈思谨无意说他,只问了问他现今感觉如何,伤势怎样,稍坐了会,就离去了。
陈将元摸出藏在枕头下面的一条发带,眼神欣喜与爱意藏不住,看着发带时,脸上有些傻乐又有些心疼。
这是他找清梅她们问来的,沈明心多是用发带,这一条她戴过。
陈将元伤成这样,只求一个这个。清梅她们思索之后就给了他。
……
祁扶倾路过走廊时见到沈明心,几乎是下意识的想要退后。
沈明心本没有第一时间看见他,可是他的血腥味太浓了。
由不得她不注意。
“祁扶倾。”
“你疯了吗?”
“我没那么怪你。”
沈明心声音轻倦,缓缓地叫住他,见他僵硬的站住了。
“过来。”
“为什么不看我?”
他垂着头走到她面前站立,分明是十分高大的青年,看起来却有些拘谨。
沈明心问话,祁扶倾一句话也不敢说。
他怕他的声音也被她厌恶。
只心中又实在不舍此时这个能和她再接触的机会。
别、厌弃我。
他心中无声呐喊着。
沈明心盯着他,眼中没有情绪。
但见他一直不语,她静静地就要转身离去。
就在此时,听见了他的声音。
祁扶倾吞下恳求的话语,低声开口:“……还是怪的。”
没那么怪,意思就还是怪的。
他的思想已经掉入了一个怪圈,头脑中只有沈明心讨厌他,沈明心不想看见他,沈明心恨他这几个想法。
当然,更窒息的是,沈明心根本不在意他。
沈明心想笑,但自然笑不出来。
冥冥中一语成谶,好的不灵坏的灵。
她曾经说他有病,他倒真的生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