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步行向着能感应到生机的方向走，能感应到生机，就代表那里有生命存在。
路上，莲曜发现土地干的厉害，大地龟裂出深深的沟壑，枯草夹杂其中，一看就是很久没下过雨了。
傍晚时分，他们终于看见了一座人类的城市——邯城。
虽然是城，但用镇子来形容更为贴切。
因为邯城的城墙只有三米多高的土胚，城中也都是低矮的木屋建筑，甚至看不到二层以上的建筑。
街道上的人们个个面黄肌瘦，眼神麻木空洞，仿佛行尸走肉。
街角一个母亲坐在石阶上，给哇哇大哭的孩子嘴里塞了一块脏兮兮的布条，孩子嘴巴碰到布条，立刻用力吮吸了起来。
妇人看着怀里的孩子舔湿布条，忍不住舔了舔干裂的嘴角。
莲曜见了这一幕，忍不住走到她身边问道：“你在给孩子吃什么？”
那妇人抬头，不由呆住。
张允和夜辰样貌皆非凡俗，衣饰十分华贵，一看就不似此间人。
那妇人呆看了一瞬，才回神道：“到处都没有水了，这是他们滤过泥水的湿布，给孩子舔舔。”
莲曜神念扩大到整座邯城，看到有人将掺着一半黄泥的污水，倒在布上滤去砂石泥土。
过滤后的水依旧浑浊，但这些人却像看到了仙酿一样疯抢，就连滤水的脏布，也没放过。
还有人脑袋都伸进水缸里，去舔缸底剩下的一点点湿意。
有人将牲畜杀掉，接了血来喝。
还有的在……嗯，自给自足。
太不雅了，就不描述了。
这个小世界的人怎么会这么惨？
“你们的神明呢？”莲曜问。
邯城的人们脸上露出了茫然的神情。
莲曜问：“你们信奉的神仙是谁？祭祀的庙宇在哪里？”
“这世上哪有什么狗屁神明？大旱两年了，我们什么神仙都求过拜过了，结果不还是一滴水都没有下！”一人忍不住道。
不可能的。
每一位神明在创造小世界之初，都会在小世界生灵面前，显现自己的真身或者化身。
信徒们会在这个世界仿照他外形雕刻神像，用以供奉，只要是自己的神像，都可以成为分神降临这个小世界的坐标。
信徒对着神像膜拜时，信仰就会积累在神像上，神仙们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将分神降临，收取这些积累的信仰。
顺便也会检查一下小世界，显显神迹，赐予一些信仰坚定的信徒，上主界修行的资格，用以坚定信徒们对他的信仰。
邯城这些人，不记得自己的神明，只有一个可能——
这里是一个被遗弃的小世界。
莲曜在道宫修行时，就知如今混沌中，有许许多多被神仙们遗弃的小世界。
一些比较善良的神仙，会在遗弃那个小世界之前让上面的生灵分散转移到自己的主界，或者手下其他小世界。
但大部分的神仙，则是根本懒得去管小世界的生灵，他们会直接撤去在那个小世界上留下的所有分神坐标，抹去自己存在过的痕迹，和信徒对自己的记忆，斩断和那个小世界的因果。
之后那个小世界如何，就和他们没有关系了。
若运气好，遇到愿意接管的神仙，或者小世界里有生灵能得到机缘，修炼成仙，就能守护这方小世界，挽救崩塌的宿命，比如零神那个世界。
但那只是极少数个例，更多的小世界，被主人抛弃后，都是生存资源越来越少，环境越来越恶劣，最后整个世界毁灭。
从前听大师兄说起时，莲曜就感觉，这种遗弃不能为自己提供收益的小世界的做法是不对的。
可除了极少数懒得开辟或者没能力开启世界的神仙外，所有的神仙都在这么修行。
而且，这还是他的师父，祖神鸿霖传下来的修炼之法。
莲曜纵然觉得不对，也不能公然说出来，否则就是和所有神仙为敌，就是欺师灭祖。
除非他能够自创出一套比这更好的修行法门，并且得到鸿霖的认可。
但成神之法，又不是凡俗武功秘籍，更何况还要兼顾解决当前这种修炼法门的弊端，何其艰难？
他师父鸿霖活了这么久都做不到，更何况是莲曜。
扯远了，回归当下。
从百姓口中，莲曜得知他们这里已经大旱两年了。
地里庄稼的种不活，饿死，渴死了好多人，一些还有力气的，离开了这里，去寻找活路了。
他们剩下的这些，都是当初没走，现在想走，也走不了的，因为路上没水没吃的。
周围方圆千里都没有水，他们根本无法活着走到有水的地方。
莲曜听他们说完，有些不忍心，便从虚空镜里拿出了曾经练习画符时候画的低级降水符。
小世界的法则，是限制强大的修士和法宝，这种便宜的降水符反而能够使用。
怕水量不够，莲曜直接抓了一大把，注入他一丝微小的法力，将符箓打向了天空。
一瞬间，天空乌云密布。
邯城的百姓们枯死的目光中浮现了生气，一个个从隐蔽的角落里走出来，眼睛死死的盯着天空。
无法想象这些人有多会藏。
之前呆在外面的，明明只有几十个人，忽然一下子出现了近千人。
“啪嗒——”
第一滴雨水降落，掉在了一个瘦骨嶙峋的男子额头上，那男子浑身颤抖，“下雨了！下雨了！”
伴随着他兴奋地大叫声，越来越多的雨珠从天空掉落，最后逐渐形成了片片雨幕。
“下雨了！下雨了！”人们冲进水里欢呼。
“水！好多水！”
有人直接仰头用干裂的嘴唇接天上的水，还有脱了身上的衣服让雨水冲刷自己的身体。
一些人连忙冲进家中，将水缸，木盆，木桶等等器皿都拿了出来，用来接天上的雨水。
他们的举动提醒了其他人，大家纷纷回家摆出了容器。
这时，有人注意到现在暴雨之中，却丝毫未被水淋湿的莲曜和夜辰。
正是这两位的到来，才让天上下雨了的。
想起莲曜之前询问他们的，关于神明的问题，有人醒悟道：“是他们，是这两位神仙降下的雨！他们俩是神仙！”
说着，这人就跪在被雨冲湿泥地上，不顾污泥，对着他们俩磕头。
他的声音和举动影响了周围的人，众人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纷纷跪下来，感激地磕头：“谢谢神仙！谢谢神仙！”
有这群人的带头，邯城的百姓们也都走了出来，一起跪下去，冲着莲曜和夜辰叩拜。
“敢问仙人尊号，我等定为两位仙人塑身建庙，日夜供奉，香火不绝。”
一名距离莲曜最近的老汉上前问道。
他额头上因为磕头而沾上的泥浆，被雨水冲刷着，顺着他脸上纵横的沟壑流了下来。
也许，里面还掺着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