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一行人在山村里搜查有没有活人的时候,云生还吊在那不知名的水牢里。
那天对她说话的男人,后来再也没来过,也没有人过来给她送饭,她觉得自己没有被冻死,就先要被饿死了。
寒冷席卷着她的全身,她挂在那,脑袋垂在胸口,干净的白『色』里衣给不了她任何保暖的作用。
“这罪遭的,还不如当初就死在京城呢。”忽的有人说话,那声音忽近忽远,好像是在风里,云生听不真切,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在做梦。
她连眼睛都没睁开,直到有一阵香味从远处飘来,不是花香,也不是脂粉香,而是……饭菜的香味?
良心发现了?云生心想。
她用着最后一点力气睁开一点眼缝,黑暗之中,有什么温暖的气息慢慢靠近了过来,不一会儿,她又感觉到有人在解开捆缚着她双手的绳索,因为用力,她柔软的身体也跟着晃了几晃,脚下的水发出轻微的波『荡』。
忽的,手腕上一松,云生整个人便跌了下去。
而又有一股力量忽而穿过她纤细的腰身,堪堪将她接住。
她听到那个人在她头顶说:“你又何必这样折磨她?”
云生觉得,这话不是对自己说的,故而她眼睛一闭,晕了过去。
“怎么?你心疼了?知道你心心念念的那位柳姑娘嫁了人了,所以便转了个心思,放到她身上了吗?也是,两个都是风一吹就倒的人儿,又是闺中密友,像得很。”另一个人也不知抱着什么样的心态,冷嘲热讽道。
而抱着云生的那个人,却只字未言。
云生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床上暖烘烘的,屋里暖烘烘的,窗外的太阳暖烘烘的,而她的身体也是暖烘烘的。
她从那该死的水牢里出来了。
谁救的她?
云生双手撑着床,支起自己的上半身,屋里没有人,窗外也没有人,床头挂着她的衣服,干净而柔软。
她爬下床,披上自己的衣服,推开了房门。
院子里空『荡』『荡』的。
这院子,和之前山村里的院子有些像,但到底不是同一个。
这里又是哪儿?
“醒了?”忽的,身后传来一个极为慵懒而带着危险的声音。
云生转过身去,看到了一个从未见过的男人。
这个男人不像姓萧的,他的面目清清楚楚的摆在云生眼前,如刀锋一般凌厉的眼眉,薄薄的双唇紧抿着,带着些许对云生的鄙夷。
他双手抱胸,背靠着她房门口的门框上,眼神之中颇有些不耐烦,看着云生的时候,像是看着一堆垃圾。
对于这种上来就表示不友好的人来说,云生还是比较喜欢姓萧的。
起码姓萧的虽然脾气不太好,但对待她,起码是没有苛刻的。
而眼前这个人,喜怒形于『色』,不是个好相与的。哪怕云生都按照他说的去做,也不一定能得到他由衷的赞赏。
故而,云生决定,先找找姓萧的在哪里。
“你敢不理我?你可知道我是谁?”男人放下双手,眯起双眼紧紧盯着云生瘦弱的后背。
云生正慢慢走到院子的出门,听到男人的声音,冷哼一声,偏过脑袋,说道:“不然你杀了我算了。”
如此胆大。
这话说出口的时候,云生自己也被自己吓了一跳。
但话已出口,那便是泼出去的水,反正她现在也没死,她就不信身后那男人真能杀了她。
故而,云生沉了沉气,坚定了脚步往外走。
这里的确已不是之前那处山村了,姓萧的不见了,那一男一女也不见了,只有身后那个对她不太友好却一直也没有靠近对她做些什么的男人。
“你这是在找谁?”跟着走了一路,他终于耐不住『性』子,问道。
云生翻了个白眼,没说话。
“这个地方你是走不出去的。”他又说。
云生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盯着他,张了张嘴刚想要说些什么,却在看到他的脸的时候,停了下来。
方才站得远,不觉得,如今站得近了,他的五官更为清晰,也更为熟悉。
“你……”云生欲言又止。
“怎么?”
云生伸出手指点着自己的脑门儿半晌,才说道:“你长得很像一个人。”
岂料,那男人在听到云生这句话的时候,嘴角便扬了起来,似乎云生这样的反应是在他意料之中的。
他微微朝前将身子倾过来,问道:“像谁?”
看他这般反应,云生心中便有了数,皱了眉头,手指顶上他的额头,将他顶得离自己远一点,才开口:“张同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兄弟?”
话音刚落,男人脸『色』就变了。
“他应该庆幸有我这样的兄弟。”他的语气冰冰凉,但对于刚刚经过水牢洗礼的云生来说,还不够温度。
“我要是张同,就把你吊起来打。”
一说吊起来,云生就收住了话音,扭过头去死死盯着他,结果这人面皮极厚,居然冲着云生笑了起来。
姓萧的自从将云生抓来之后,就一直好吃好喝招待着,可这男人来了,她就被吊起来关在水牢里两三天没吃。
“是你把我弄进了水牢?”云生虽是问着,但心里几乎已经肯定了这个男人的所作所为。
“是啊。”然而他压根也没想着隐瞒,痛快地应下了。
“我哪里得罪你了?!”云生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手撕了眼前这个不要脸的男人。
可他仍旧笑着,脑袋一歪,说道:“我就看不得他那么好好招待你,你是个人质,人质什么样,你就该什么样,把你关进水牢里,那都是正常的,不是吗?”
云生知道他说得是对的,可现在被教做人,她还是有些不爽。
狠狠甩了袖子,云生转过身,深呼吸一口气,反正现在自己已经安然无恙地站在这了,那说明姓萧的回来了,就会护着她。
那她还怕什么?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大不了跟他拼了。
打定主意之后,云生也就没那么心虚了,在这里逛了一大圈之后,果然没有见到姓萧的半点踪迹,她不得已回了先前的院子。
人总得吃饭。
更何况,云生都两三天没碰着香甜可口的饭菜了。
找到了那院子的厨房,还好,姓萧的心细,在厨房里放了不少蔬菜和肉。
云生『摸』了『摸』肚子,不是很饿,估计被姓萧的从水牢里带出来的时候,就喂了一些吃食,只是当时她又冷又饿,『迷』『迷』糊糊的,脑子里竟没什么印象。
云生不是很会做饭,当她握起菜刀的一瞬间,很想念章九晟。
做了几盘小菜,云生端着坐在门口,边吃边晒太阳,那个男人也自己盛了点,搬了一张凳子坐在云生不远处。
“想不到堂堂相府大小姐居然还会做饭?”
云生白了他一眼:“你不知道的多了去了。”
“哦,你还会做些什么?”他颇有兴趣地问道。
云生停下筷子,将嘴巴里的菜咽下去,扭头看向他,阴恻恻道:“我还会下毒。”
果不其然,他顿了顿,看了一眼自己碗里的饭菜,然后大无畏地吃了一口下去,说道:“要是你真下毒了,那就毒死我算了。不过我死了,你也出不去,下半辈子陪着我这具尸体,我也不算太亏。”
“你……”云生差点把手里的筷子扔到他的脑门儿上去。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还是云生先开了口:“你叫什么名字?”
“张真。”他倒是答得非常痛快。
云生看了他一眼,虽说张真和张同长得有些相似,脾『性』也有些相似,但终究是两个人。
张同帮着李泓之,为了稳定朝廷局势,为了李氏江山,甘愿隐姓埋名藏在樊县当个小小的仵作,护住放在章府的玉玺。
而眼前这人,虽然跟张同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却跟姓萧的在一处。
云生还没有傻到会忘了姓萧的是跟吴直敦一伙的。
“你是张同的大哥还是弟弟?”云生问。
张真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弟弟。”
“哦,那张同可真没把你管教好。”云生脱口而出,张真摔碗翻脸。
“他算什么东西,也配管教我?”
“你又何德何能,可以投胎成为他的弟弟?”云生反唇相讥。
张真一把掐住云生的脖子,五指刚硬如铁,掐着那细弱的宛如嫩竹一样的脖颈,几乎再稍稍用一用力,就能掐断,可他看着云生瞪大的眼睛,黑白分明,那里面明明白白写着“有种杀了我”这五个大字。
他下不去手,其实也是不敢下手。
他和姓萧的不一样,姓萧的替吴直敦做事,吴直敦需要这个女人,所以姓萧的让这个女人活着,好吃好喝让她住着。
可他不一样,他是吴直敦这么些年背后的推手,他也深知这个女人可以为他们换来什么。
他不仅要李泓之的命,他还要顾黎的命,还要张同的命,还要当年将林『露』白推进火坑里的那些人的命。
包括当初将林『露』白捡回来的吴直敦。
他要他们所有人都不得好死!
狠狠将云生扔到地上,张真背锅双手,冷冷道:“等姓萧的回来,你就告诉他,你们的命不是吴直敦说了算,是我说了算。”
“那你怎么不干脆杀了我?”
张真看了她一眼:“等你替我换回玉玺,我就满足你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