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布完任命后,李雨洁留下来,和涉及到交接的同志们简单座谈了一下,吃过午饭便走了。
赵玉敏、王永峰也跟着先回了市里,做完交接再来。
午饭没有喝酒,时间不长就结束了,送走李雨洁等人,也才下午一点半。
上楼以后,李晓禾没有回自己屋子,而是径直跟着冷若雪,去了书记办公室。
冷若雪一边坐向桌后,一边道:“大中午的,你不休息,也不让别人休息了。”
“反正也躺不了多大一会儿。”李晓禾说着,坐到了办公桌对面椅子上。
嘴角挂着一抹笑意,冷若雪盯着对方:“这么看来,你是既兴奋又激动呀,早就想干大事,早就想甩掉‘大管家’帽子了吧。”
李晓禾尴尬一笑:“哪呢?我就是疑惑,为什么会这么安排?这提前一点儿没听到信,也没想到呀。”
“真的?真的没想到,真的不激动?”冷若雪反问着。
“还能是煮的呀?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肯定知道,告诉我吧。”李晓禾道。
“我也不知道,我也是今天早上接到李部长电话,才知道这事。我当时问她,她也只说是组织安排,是市委做的决定,具体她也说不清。”停了一下,冷若雪又说,“我估计应该是和上次的考核有关,不过李部长说她两次都是奉命行事。其实我对年前的考核一直疑惑,但也以为要把你调离,真没想到会是这么个安排。”
李晓禾缓缓点头:“是呀,在考核的时候,我就一直担心,担心把我俩分开,担心把咱俩调的很远。”
冷若雪脸上一红,嗔道:“大中午的,也不怕别人说闲话。”
“谁爱说就说去。我睡不着,还不让我来向领导汇报工作?”李晓禾神情一本正经,“你说是不是?”
“是你个大头鬼。”冷若雪白了对方一眼。然后又道,“你说会不会和你雪夜救人有关?”
……
睡不着的何止李晓禾,整个思源县党政大院大有人在,伏胜阳就是其中之一。
自从去年市委组织部例行年度考核开始,伏胜阳心里就一直不踏实,种种迹象表明,市委有提拔李晓禾的意思。而且从李晓禾当时担任的职务,以及县委的整个权利分布来看,最可能被取代的就是自己。
提前没有一点征兆,自己又根本没有好去处,若是让别人忽然顶掉位置,那也太可怕了。于是伏胜阳发动自己的关系,各种打听、探话,可是好几圈转下来,一点消息也没打探到。这不仅没能解除担心,反而担忧更甚,可以说是寝食难安。尽管他尽量保持镇静,但也感觉到了人们心神的异样,这更让他忧心不已。就为了这事,他是成天担心吊胆,整个春节都没过好。
只到今天宣读免职决定时,伏胜阳才稍微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的位置暂时保险。当连晓亚读出李晓禾的新职务时,他心中才彻底踏实,知道完就是虚惊一场。
连续担心了一个多月,忽然心里踏实下来,伏胜阳自然兴奋的难以入睡。同时他没有午休的原因还有一个,那就是失落和不解。
一直以来,伏胜阳都想把崔家耀推进常委会。崔家耀是伏胜阳的忠实马仔,而且能力也不错,一旦崔家耀入了常,那么自己在常委会的分量就重了好多,也变相增加了在县政府的话语权。为了这个目标,伏胜阳付出了许多努力,还不惜与乔成争锋相对,结果到头来却给李晓禾做了嫁衣,而自己和乔成是两败俱伤。
虽然那次崔家耀没能入常,但伏胜阳觉得还有希望,只要那个位置空着,自己就要努力。可是千算万算,到头来不但崔家耀彻底没了希望,而且还是那个最不上眼的俞智勇入了常。
俞智勇本就是一个张狂的家伙,仗着曾经的市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的叔叔,伏着乔成的呵护,眼里就没自己这个副书记。现在这家伙再入了常,肯定更不鸟自己了,市委怎么会这么安排呢?前有涂中锋,再有俞智勇,这是专门为乔成做补偿吗?真是毫无道理。
本来自己在常委会就势单力薄,乔成却又补充了实力。此消彼长,自己更没什么话语权了,怕是乔成都该乐出鼻涕泡了吧。
“唉……”长叹一声,伏胜阳又不禁烦躁。
站起身,拉开屋门,伏胜阳走了出去,他要到外面去透透风。
“伏书记,大中午的不睡觉,这是忙什么。”一个大嗓门忽然响起。
刚才脑中只顾想事,没去注意。现在听到声响,伏胜阳才回头去看,原来是沈京柱正从右后侧屋子出来。
看到沈京柱的神情,伏胜阳不无讥诮的说:“沈部长满脸喜色,这是有什么好事吧。”
没去在意对方的揶揄,沈京柱“呵呵”一笑:“好事提不上,只是没想到啊!”
“真的吗?”伏胜阳语气中仍然满带讥讽,快步进了电梯,“我还有事。”
“呵呵呵”,沈京柱开心的笑笑,又转身返回了屋子。
也难怪沈京柱这么高兴,关键是上午的反转太大,致使他的情绪经历了一次“过山车式”的波动。
今天上午看到赵玉敏的时候,沈京柱心里就“格噔”了一下。赵玉敏是市委宣传部办公室主任,她跟着组织部副部长来,指定是来上任,那么她的位置也就呼之欲出,好比和尚头上的虱子一般。
当沈京柱进到会议室,发现赵玉敏桌签也在常委一排时,脑袋“嗡”了一声,他知道自己的预感成真了。那一刻,沈京柱愤怒到了极点,他不明白组织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没有任何暗示就要踢开自己。当时他甚至有了向领导质问的冲动,但他还是忍住了,他告诫自己:再忍一忍。
事实证明,冲动是魔鬼,忍一忍就对了,否则真要招致大祸。原来这赵玉敏根本不是来夺自己位置,而是专为李晓禾补缺的。想到这一层,沈京柱不由得感激李晓禾,若不是李晓禾拿下了新位置,赵玉敏绝对会挤掉自己的。
略微一楞,沈京柱拿出手机,迅速摁出一个号码。电话一通,直接道:“李主任,不,李常务,恭喜恭喜,今天晚上有时间吗?老哥略备薄酒,庆祝你荣升要职,希望赏光。”
……
乔成并不像伏胜阳认为的那样,不但没有乐出鼻涕泡,反而还忧心忡忡,担心不已。
对于市委这样的安排,乔成做梦也没想到,尤其没想到会让李晓禾到政府来,更没想到会让他做常务。一个连副县长都没当过的人,一下子成了政府常务副县长,这不是开玩笑吗,他姓李的的能胜任工作?
李晓禾是否能胜任工作,这倒不是乔成担心的,如果那小子拿不下活来,那样更好,正好找理由踢开。乔成不爽的是,怎么会把这家伙安到眼皮子底下,这不是给自己眼里插棒槌,专让自己受罪吗?
县这么多人,乔成最痛恨的人就是李晓禾,也正因此,才一次次欲制其于死地。这已是县公开的秘密,也不用藏着掖着。可天不遂人愿,姓李那家伙就犹如小强一样顽强,不但没有灭亡,反而阴差阳错慢慢壮大。
从李晓禾再次回到党政大院那天起,乔成就意识到,自己没有将其弄掉,是多么错误的事情。后来在其升任常委的时候,自己一招盘算不到,又为其做了嫁衣,事后乔成肠子都悔青了。并暗暗发誓,以后要尽一切可能,千方百计阻止姓李的进步。也正因此,在李雨洁年前带人考核时,乔成也“客观”的评价了这个属下。
可是千算万算,乔成做梦也没算到,上级竟然让姓李的做了自己副手。自己防了千千万,打击了万万千,到头来却是这样的结果,这也太讽刺了吧。
“笃笃”,敲门声响起。
不用问,乔成也知道是谁。于是懒散的说:“门没锁。”
屋门轻轻响动,一个女人走进屋子,政府办副主任胡玉晶来了。
看到乔成那垂头丧气的样子,胡玉晶说道:“县长,还在为上午的事伤神?不至于吧。”
乔成长长的舒了口闷气,并没有搭茬。
坐到椅子上,胡玉晶继续说:“任何事情都有两面性。你肯定在为眼前插根钉子而苦恼,但我觉得也是一种机遇,收拾那小子的机遇。以往的时候,他躲在那个女人的裤裆里,缩头乌龟一样,还真不好下手。现在他犯到了你的手,如何给他穿小鞋,还不是你说了算?”
对方说的固然有道理,其实乔成也想到过,但他现在忧心的却不仅此事。
胡玉晶接着说:“另外,看事情也要综合去看。虽说他做了常务,但整个他们派系的力量并没什么变化,反倒是您增加了助力,常委会又多了一票。再加上新人的引入,此消彼长,那个臭娘们的实力反而大大缩水,对您是有力的。”..
“又多了一票?那个人能靠得住?”乔成反问着。
“当然呀,你可是一直推他入常的。”胡玉晶说的很笃定。
“可你不要忘了,这次他进常委跟我没任何关系。”乔成缓缓的说着,然后长叹了一声,“真的没想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