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都收拾好了笔和本,等着领导们先退场。
乔成也正收拾东西,旁边众人则都注视着中间位置,显然他们也同样要等着政府一哥先行离去。
屋门忽然推开,一个匆匆的身影疾步而入,手中挥动着小的纸质物件,冲上了主席台。
乔成已经理好笔和本,拿起公文包,站起身形。
此时,那个匆匆的身影已经到了近前,把手中物件向前一递:“县长,您的信。”
乔成“哦”了一声,接过信封:“胡主任,哪来的?”
拿来信封的是政府办副主任胡玉晶,她忙道:“刚才秘书科送来的,说是刚刚收到的信件,信封上标着‘县长速看’,我就给您拿到这儿了。”
“县长速看?”乔成疑惑着,端详着信封上的字体,又坐到了椅子上。然后撕开信封封口,取出信瓤,看了起来。
本来台上诸人都随着县长起身,台下人们也都站了起来,此时见到县长重新落座,便也只得坐回原位。人们借助话筒,听到了乔成与胡玉晶的对话,大都不禁纳闷:哪来的信?什么内容?
而李晓禾刚刚放松的心情忽又紧张起来,他总觉得这事与自己有关,又觉得先前的担心并非是多余的。
在众人目光注视下,乔成的脸色越来越冷,越来越黑,与黑锅底相差无几。
闷闷的嘘了口气,乔成把手中纸张递到了旁边:“看看,大伙都看看。”
常务副县长立即接过来,看着上面的内容,然后依次传递下去。整个一圈看下来,这些副职们脸色也阴沉的厉害,目光纷纷投到了台下同一处所在。
看看,都瞄上我了吧。李晓禾自是注意到了众多目光,自是看到了人们眼中的冷厉。
“都看过了吧?怎么办?”乔成转头,问着身旁众人。
没人立即接茬,而是面面相觑。
“怎么办?”乔成的声音冷森了好多。
“尊重民意吧。”何副县长给出了回应。
“尊重民意。”
“按上面说的做吧。”
其他人也纷纷予以回复。
“尊重民意?”乔成看似斟酌着,沉吟一会儿后,缓缓的说,“这么的,先部分尊重,后续意见待弄清真*相再说。”
“好。”
“对。”
“这样更稳妥。”
又是一片附和之声。
“那好吧,那就按大家的意见,我们先把信上内容予以公布。”说到这里,乔成转向胡玉晶,“胡主任,那就请你宣读一下会议内容。”
“好的。”应答一声,胡玉晶接过纸张,来在主席台最北边桌旁,调高了蛇颈话筒的高度。
站在那里轻咳两声,胡玉晶大声宣读起来:“情况反映。尊敬的县长:您好!有一些事情需要向您反映,请您给我们做主。其实同样内容的信件已经写了多封,都是寄给政府办或县领导的,大部分信件都被退了回来,退回原因是‘拒收’,其余信件不知所踪,更没有收到回复。相当长时间里,我们都以为是县领导的意思,就没有继续再写。只到近几天才知道,原来这些信都是政府办主任管,那个姓杜的主任也被抓起来了。有以前的教训,我们不敢再写给政府办,只能麻烦县长了,不知县长能不能看到,还请县长见谅!”
摆摆手,乔成打断胡玉晶:“插一句,我从来没有接到这样的信件,也从来没有人向我反馈信上内容。看来全是杜英才那个败类胡作非为、阻塞民意。不知他意欲为何?胡主任,继续。”
胡玉晶接着再读:“我们是双胜乡的人大代表,要反映双胜乡人大选举黑幕,要反映双胜乡李晓禾的事。”
妈的,果然是针对老子的。哪是他娘的人大代表?分明是某些人假借的名义罢了。老子倒要看看你们如何表演,看看你们要把老子怎样?别把老子逼急了,否则都收不了场。李晓禾心中暗骂着,也暗暗的运着气。
胡玉晶的声音继续:“据我们所知,在双胜乡全乡选举历史上,七票反对那是绝无仅有,以前最多的一次也才四票。这么高的反对票,那就说明相当一部分坚持原则的代表对候选人有意见,质疑其能力和人品。可就是这样的人,却稳稳的坐上了乡长宝座,那七张反对票被以‘赞成票符合法定票数所掩盖’。
胳膊拗不过大*腿,我们也只能听之任之,顶多就是向县里反馈,可是写了那么多封信,连个水泡也没溅响。我们就拭目以待,希望是看偏了,希望是对李乡长误会。可事实却是,我们看的非常准,他就是一个口是心非的人,就是一个飞扬跋扈的人,只不过他善于宣传、善于伪装而已。
他这个人人品有问题,作风不检点。三十好几的人了,看着应该还正常,还是个有实权的干部,可是到现在仍然打光棍,他是心理有问题还是生理有问题呢?这属于个人问题,本来无需别人关注,可他是政府乡长,代表政府形象,代表们适当监督一下也是正常的。
果然我们发现,他的“单身”只不过是用以勾搭女人的幌子。自他当乡长后,把何家营、向阳两村的土地又租给了省里一家公司,那家公司派了个女经理来。在开始播种那天,李乡长和那个女经理一起坐在播种机上,有说有笑,旁若无人的开着荤玩笑。好多人都听到,他俩拿播种机‘播种’为引子,引到了人的身上,李乡长更表示要给女经理播一播。那可是大厅广众呀,太不要脸了。
在他的带动下,别的乡干部也跟着见样学样,和村里女人搞破鞋,出门几天还整出花花事来。不想事情败露,他们又以另外的方式摆平,让另一个女人出面,弄一个什么表扬信,把这事就盖过去了。其实大伙都明白,那个女人就是他的同伙,跟他关系也不清不白的,现在好像也合作了。
他这人还挺霸道,为了出政绩,强行上了好几个项目。期间又老出状况,劳民伤财的。到现在,全乡妇女们手里还有六、七千副鞋垫,根本卖不出去,闹的百姓家男人女人成天生气。那个编筐的事更是胡扯,到现在一只没卖出去,发霉了一批,火烧了一批,可是到现在还在死撑着。好多老百姓早就不想干了,可他根本不听,强行掐人们脖子,人们是敢怒不敢言。
自古以来,民不告官。不到万不得以,我们也不会告,可我们又是人大代表,又不能当哑巴,否则要我们有什么用。思虑再三,还是向县长反映一下。县长千万不要把这事压下去,一定要让更多领导知道,一定要让那些同僚监督着。县里要给我们一个交待,一定要惩治那些蝇营狗苟的人和事。求您了。”
妈的,全是他娘的臭屁。李晓禾咬牙暗骂着,盯着那个自得念读的女人,盯着那个两眼冷色的乔成。
现场静了一会儿,响起了乔成的声音:“双胜乡人大代表反映的这些问题,双胜乡党委知道吗?及时处理了吗?”
董定方迟疑的站起来,支吾着:“县,县长。当时选举的时候,我还没去,那时候别人当乡书记,还有乡人大主任管这事。”
“那后来你在吧,里面反映的问题到底有没有?你到底知道多少?”乔成沉声道。
董定方支吾着:“我,我倒是也听说了他的一些闲话,只是一直没有太在意,我觉得那就是他的私事,反正他现在也没媳妇,他有生活……”
“吞吞吐吐的,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乔成厉喝着。
“我,他,我不敢调查他呀,他太霸道了,根本就不像一个政府干部,倒像一个土匪。他曾经多次骂乡干部,也骂县领导,我还差点被他打了呢。我举几个例子,大家就知道他多跋扈了。在今年的……”董定方“控诉”起来,说到最后时都快哭了。
听着董定方的血泪控诉,想着刚才信上所讲内容,人们心情各异。有人幸灾乐祸,有人觉得好笑,有人认为纯属无中生有,还有人希望看到后面的精彩剧情。
乔成直接点了名:“李晓禾,你有什么要说的?”
即使乔成不提问,李晓禾也要说,现在对方质问,他便站起来,大声道:“各位领导、各位同仁,我李晓禾始终相信清者自清。信上所讲内容都是子虚乌有、凭空臆测,根本不值得一驳,纯属就是有人蓄意陷害。刚才董定方书记也历数了我的种种不是,我也同样不能接受,那根本就是断章取义、混淆黑白。还要申明一点,我从来没骂过县领导,而董定方遭骂纯属咎由自取。希望县里明辨是非,不要听信小人诬告和挑唆。”
“李晓禾,你拒不承认这些,而这上面却是白纸黑字,董定方也现场作证。”说到这里,乔成忽然语气一变,“县里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也绝不会冤枉一个好同志。今天暂不作结论,由相关部门调查后,再做处置。怎么样?公平吧?”
太公平了。这个念头刚一闪现,李晓禾又叫苦不迭:软刀子扎人更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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