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乡长对签合同的反应,与我的认知很有偏差呀。”孙雨晨声音在旁响起。
从门口收回目光,李晓禾转向发声处,才发现孙雨晨已经坐到侧面沙发上去了。他没太听清对方的话,便含糊的说:“不明白。”
“李乡长,你一直以来都说对鞋垫如何如何关注,说的那叫一个情真意切。我原以为今天能够签订合同,你一定会非常高兴,甚至异常欣喜。可是我从你的神情里,并没有看到‘喜悦’,反而更多的是‘诧异’。我不清楚是自己以前理会错了,还是你本来就是为了说而说,根本当不得真,可能现在才是你真正的内心反应。”孙雨晨表情似笑非笑。
李晓禾满面尴尬,解释道:“孙经理,你是现在理会错了。我哪能不高兴?我都高兴坏了,只是没想到这一刻会来的这么快。为了鞋垫的事,我那是费老劲了,天天想夜夜盼。以前是盼着找到靠谱的企业,能够跟我们合作,能够*我们的产品。等着和你们接触后,又天天盼着合作成功,盼着能够签订合同。也不怕你笑话,这几天我是度日如年,无时无刻不在等着你们的消息,既想了解进程,又担心让你们反感,或者适得其反。
在你们今天来之前,我还和秦乡长说这事,分析情况呢。这两天既没接到回复,他打电话你们又不接,我俩忐忑极了,生怕横生枝节,甚至合作彻底黄了。所以见到你和杜助理来,感觉都不真实,尤其合同就这么顺顺利的签了,更超乎我想象,现在还在云里雾里呢。我不是做梦吧。”说着,李晓禾煞有介事的在胳膊上掐了一下,还露出一个疼痛的表情。
“咯咯咯……”孙雨晨捂嘴笑了起来。然后才说,“我发现你这人很不老实。”
“冤枉,天大的冤枉,我这人老老实实,本本分分,如果我还不老实,那就没有老实的人了。”李晓禾说的很夸张。
孙雨晨边笑边说:“不不不,你这人真的不老实,从你开始去我们单位,我就发现了。那时候你们本来是去找钟婉英,结果公司一问没有这个人,接着又假装谈业务。到我办公室以后,除了你的手机号是真的以外,没有一句实话。结果后来鞋垫实在没有着落,你又来了一个二次上门,包括秦乡长他们被钟婉英领去那次,就是三去足下彩云公司。
这次上门,你又换了新策略,把自己好一番装扮,又是诚恳道歉,又是讲那两个骗子对你们的伤害。任谁都会相信,你分明就是一个一心为公的好公仆,全心为民的好乡长。从那之后,你就一直延续着这种风格,即使面对不利事情,也总把自己引到这个风格上去。给人的感觉,好像你就是这样的人,就是这样的乡领导。我也被你这种做派蒙混了,觉得不支持你工作,就好像和全乡人民作对似的。
哈哈,等到这合同一签,你的狐狸尾巴才露了出来。原来你根本不在乎合同的事,那么你也就不在乎鞋垫,进而也不考虑农民。那么你在乎什么呢?李乡长,你到底在乎什么呢?你可别说你在乎的是那些大姐,在乎的是老百姓的收益,在乎的是全乡经济的发展。”
“我就在乎的是这些呀,难道你非让我说假话?”李晓禾满脸委屈。
“你看你看,装的多像,就跟真的似的。”孙雨晨点指对方,一本正经的说,“你在乎的是政绩,在乎的是这件事给你带来什么好处。可是你发现,你正准备摆拍时,没有摄录机;正准备慷慨陈词时,没有话筒,也没有听众;正准备政绩等身时,却根本没有那种场合。所以你失落,你无奈,甚至懊恼,懊恼我们没有配合你。不止是你,秦乡长脸上的表情更明朗,分明就是两个字:失望。哎,不是我说你们。现在好不容易有大公司上门,好不容易给百姓们解决了麻烦,你应该高兴才对,最起码不应该失落、懊恼成这样啊。”
虽然没有仪式超出了预料,虽然也多少有些失落,虽然对方应该是开玩笑,可是被对方曲解成这样,李晓禾还是要大大的喊冤:“冤枉呀,天大的冤枉,我这跳进黄河也不清呀。我这么一个忠厚的基层干部,这么一个尽职尽责的乡领导,竟然被你孙经理冤成了这样,我比窦娥都冤哪。”
“忠厚?我看看啊,外表看着倒挺忠厚,说话好像也很谦虚,这让我想到了一个成语。你猜是什么?”孙雨晨笑的很神秘。
李晓禾罗列着能够想到的词汇:“谦恭仁厚、老实巴交、志纯性笃……”
“不对。”孙雨晨轻轻摇头,“应该是大奸似忠。”
“啊?我有那么……那么厉害?”李晓禾表情夸张。
“看看,你还特崇拜自己吧,咯咯咯……”孙雨晨笑的直不起腰来了。
“呵呵呵……”李晓禾也傻笑起来。
……
“妈的,骚*情。”刚拐过过道,就听到了男、女的笑声,贾香兰骂过一句后,没有回自己办公室,而是径直向后走去。
来在后排最东边,贾香兰敲响了屋门。
“进来。”一个威严的男声传了出来。
装的还挺像,暗自腹诽着,贾香兰推门进了屋子。
看到贾香兰身后敞开的屋门,董定方就是一楞,以往来自己办公室,贾香兰总是把门关的紧紧的,惹得自己反感不行。今天怎么又大敞门了,难道还专要让人听到谈话?
一边走向办公桌,贾香兰一边向门外指着:“书记,听见了没?这还像是乡政府吗?简单成了交际馆了。”
董定方就是一皱眉:“你这又是怎么了?说的什么东西?”
“书记,您太专心工作了。你没见到前面小红车?没听到那对男女‘叽叽嘎嘎’?”
“什么红车?说明白点?”董定方语气有些不耐,“总是这么云山雾罩的。”
贾香兰“哦”了一声:“也怪不得书记听不明白,是你根本就想不到。那个卖鞋垫女人又来了,就是给秦明生送表扬信那个女人,今天又不知道来送什么,大概是来送温暖吧。要不能把男的高兴成那样?根本就不顾办公场所,根本就不管自己的身份,笑的那是肆无忌惮,可能也笑成一团了吧。”
“人家是经销鞋垫的,咱们是做鞋垫的,既然人来了,肯定是谈业务的,以后不要听风就是雨。鞋垫是村里妇女们来钱的一个门路,咱们应该支持才对,你说是不是?”董定方淡淡的说,然后又示意了一下,“把门关上。”
装*,暗骂了对方一句,贾香兰转向门口,关好屋门,然后走到办公桌对面坐下。忧心忡忡的说:“如果真是来谈生意的,那倒也罢了,可是我咋看着就不像呢。今天又是来了两个女人,小女人由那三个男人陪着,去村里了,听说是让村民在合同上签字,你说好笑不好笑?乡里签合同能不通过董书记,能不搞个仪式?这不是笑话吗?分明是借着这由头,由大越野拉着,游山玩水吃野味去了。大女人直接留在那屋,两人笑的那叫一个开心,开心也得注意影响,注意乡里形象不是?”
“你到底要说什么?”董定方追问着。
听着对方语气不善,贾香兰的态度也冷了下来:“不是我要说什么。是我刚才从前院过来,准备回办公室办公,可是他们‘叽叽嘎嘎’的笑个没完,那动静大了天,我根本办不好公。出于公心,我向书记反映,这样的行为到底要不要纠正,还是让人们上行下效。书记要觉得没什么的话,就算我没说,走了。”说完,贾香兰立即起身,向门口走去。
“你……”董定方本来已经伸手阻拦,但又放下手臂,没有说出“等等”二字。
……
县长办公室。
乔成听完汇报,沉吟了一下,才说:“先别管传言真假,企业上门来,肯定是谈合作,否则人家也不可能大老远跑过来。如果真联系成了,有那么大的公司要货,确实也给农民增加了一大笔收入,实在是可喜可贺的事。既然没有联系成,也是正常的,咱们也不敢保证每件事都十拿九稳的,甚至有些事做的也不怎么样。
你就拿那事来说,当时乡里也极力扶持,可到头来不但人们没挣上钱,还把那么多钱贴进去。三百来户人家,三百多万块钱,根本就没个着落,当时咱们谁都没有办法。是人家李晓禾不辞辛劳,一趟一趟的跑,一趟一趟的追,跟着警察涉险过河的。最终倒是帮百姓拿回了钱,还拿了挺高的利息,就冲这一点,你就得服。其实他那人也挺忠厚的,就是有时候有股驴脾气,来了那个劲,谁都不顾。”
这是乔成说的话吗?这是真话吗?当初是谁把那家伙急吼吼发配到乡下的?今儿个怎么变说话了?带着狐疑,桌子对面的人嘟囔了一句:“有的人看着忠厚,其实根本就是大奸似忠。”
听到这样的措辞,乔成皱着眉,盯到了对方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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