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忙碌碌中,时间过的很快,不经意间又到了星期五。
早上上班不久,张全就来了,直接把一沓纸张递了过去:“乡长,这是我在做乡里财务工作时,整理的一些心得,请您指正。”
李晓禾接过纸张,专心看了起来。
这份心得很详细,既有论证,还有以前的事例,而且也出现了近期的词汇和字眼,显然是随时整理而又重新梳理过的缘故。说明张全很细心,也非常重视此事,既尊重了自己这个乡长,也表明其心思慎密,足够谨慎,很符合财务人员的共性特点。
由于篇幅较多,李晓禾主要看了那些论证观点,而略过了大部分细节论证。饶是这样,翻看完几页纸张,也花去了十多分钟时间。
抬起头来,李晓禾点头称赞:“张助理,写的很不错,这就是一份成熟的优质论文,足见你工作非常细心、认真,也表明你业务熟练,专业水平颇高。”
“我自知资质凡庸,能力平平,综合素质一般,不过一直坚持努力学习,按章办事,不敢徇私舞弊。多谢乡长鼓励,我一定牢记您的教导,争取把工作做的更好。”张全语气很是谦卑。
李晓禾道:“张助理,不必过分自谦,我刚才的评说也是据实而讲,绝非妄言。”李晓禾说的的确是实话,是给张全的中肯略偏上评价。虽说李晓禾没有直接从事过财务工作,但做了这么多年乡镇领导,尤其还有县政府办主任履历,经常管财务或与财务打交道。他审批票据多年,也经常查看财务报票,对财务工作也相当在行,所讲并非言过其实。
“乡长,我知道您这是在鼓励我。”张全再次自谦后,话题一转,“承蒙乡长鼓励,我感激不尽,一定把感激化作工作动力,请乡长以后不吝继续赐教。”
李晓禾一笑:“赐教不敢当,互相学习,互相支持吧。”
“对了,乡长,这是近两年减免税收记录。”说话间,张全从衣服口袋又拿出几张纸,递了过去。
李晓禾接过来,看着上面内容。这几张纸上,详细列出了相关企业名称,减免税收的时间,当时所依据的凭证。这些凭证大多是上级部门的批复,也有乡政府的一些辅助证明,虽然没附复印件,但却清晰标注着出处,包括审批部门、签批领导,个别事项还做了特别备注。
“乡长,这些记录,只是对今年或以后年份税收还有影响的。影响截止到上年的,我没有列出来。”张全继续做着解说,“另外,有的企业不止一次获得减免待遇,有些税种还有交叉或重叠。对于这种特殊情况,虽然我把每次都列出来了,但执行时并未累加,而是一般以最近那次批复为准。为此,也有个别领导表示过不满,甚至不惜进行责骂。但我自有原则,也偶尔回敬对方,‘企业要想少交税,那就一次把想减免的集中重新批复’,对方也就偃旗息鼓了,不过心里应该还记着。”
放下张纸,李晓禾神情严肃:“张助理,难为你了。你做的非常对,财税人员必须坚持原则,否则非乱套不可,也必定会出事。你放心,我李晓禾绝不会强迫你做违反原则的事,反而会极力维护规章制度的权威性。”
之所以敢如此表态,因为李晓禾一直就是这么做的,并不担心成为话柄,而这也被有些人视为另类,认为破坏了“潜规则”。他这么说,也是有针对性的,针对对方语句中的“个别领导”,那个“个别领导”肯定是自己的前任。
“谢谢乡长如此理解和支持。”说着话,张全站起身,郑重的鞠了一躬,“有您这样的好领导,在您领导下工作,真是我的荣幸。我一定好好珍惜这种荣幸,坚决服从您的领导。”
李晓禾一笑:“张助理,好好干吧!”
“一定的。”郑重点头后,张全询问过还有无它事,离开了乡长办公室。
正这时,两声短促铃音响起。
李晓禾拿起手机一看,屏幕上跳出三个字来:谢谢了。再一翻号码,正是自己认定的那个。
看着这条短信,想到刚才张全的表现,李晓禾脸上笑容更浓了。
刚才发短信的人,是乡人大主席团主席郑力成,郑力成发这条短信,肯定是已经收到了部分拨款。虽然郑力成没明说,张全也没讲,但就冲这连襟二人时间选择如此巧合,绝对是那事。
那天张全在自己办公室,听到自己吩咐给人大拨款时,曾经表示资金有困难,离去后还专门打电话再次言说。但李晓禾心里明镜似的,张全那么做完全是为了表示秉公办事,完全是为了避嫌,也为了不留话柄。一直拖了五天,才把资金拨付,也是为了证明两点,即:乡财政真的吃紧、我张全的确是按章办事。
其实从今天张全刚进门,楚天齐就发现了异样,就预感到张全已经接收到了连襟反馈的积极信号,郑力成应该也收到了拨款。因为今天张全直接称呼自己为“您”,而以前一直是“你”,还拿出了心得,那显然是一种“交心”行为;尤其拿出减免税记录,更是对这种“交心”行为的强化,那上面可是写着一串人名的,都是大大小小的领导。虽然自己完全有权利查看那些档案,但张全能主动拿出来,这就不一样了。
看来自己的策略对了,用该拨的钱款暖了连襟二人的心。郑力成之所以心中发暖,是因为被尊重。杜英才极力打击他,把该拨的钱扣下来,而自己宁让自己作难,却把可推的事办了。两厢强烈对比,身无权利的郑力成焉能心中不暖?
而张全心里暖和,主要是出于自身处境的考虑。与连襟郑力成退二线不同,张全现在正在一线,而且年龄也不大。如果弄好的话,最终谋个正科实职可能极大,若是再好一点,副处也是有机会的。但现实却是,曾经大力支持张全的连襟,现在已经只剩空等退休一途,并且还和县长的红人不睦,那么很可能“恨屋及乌”。正是因为有杜英才与郑力成的矛盾,很多人也不敢拉张全入伙,人们未必怕杜英才,但县长大人的虎威却不得不考虑。因此,像自己这样不受乔成待见,又敢于一搏的人,正是张全可投靠的力量,只是张全需要等待一个合适的体面机会。这一点,连襟双方肯定都意识到了,张全应该也在等着这样的机会。机会送到眼前,张全怎会心里不热乎乎的?
不但连襟二人心里暖和,李晓禾照样心里热乎。
想想刚来时光杆一个,境况何等凄凉;而现在却也数人追随,士气大振,四名副职中,已有大半归附了。李晓禾焉能不暖和,焉能不心潮激荡、浮想联翩?
刚来时,贾香兰多次顶撞、挑衅,自己忍无可忍,不得不出手。终于让那女人搬起石头砸了她自己脚,交出了工业和招商工作。分管工作少了,又没有杜英才罩着,贾香兰根本没有什么实权,甚至权利都不如乡长助理张全,只是挂了一个乡党委委员、常务副乡长的虚名。
秦明生自投向自己后,掌了工业和招商实权,每天劲头十足,忙的不可开交;又适逢干了几件露脸的事,尤其在抓捕何二赖的过程中,立了很大的功劳。在别人眼里,秦明生俨然成了乡长红人,大有后来居上的势头,当然自己也对其很是倚重。
葛树军本就是乡党委成员,虽然与自己并不显得多么亲切,但关系也比较融洽,最起码是以合作为主。面对自己送去的礼包——分管卫生工作,葛树军还是心存好感,只不过为了更加稳妥,对方保持了相对的独立性,可进可退。
现在张全又明确表态,要服从自己领导,这就意味着,整个政府班子已经尽在掌握,那个娘们根本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乔成因为投鼠忌器,暂时没对自己下手;赵强不愿再树敌手,对自己也是听之任之,不做故意刁难;四大副手中,已是多数支持。没想到短短两月,境况竟然改善如此之多。趁着现在有利局面,自己何不拼搏一番?否则岂不枉费了大好机会?
想到激动处,李晓禾不禁击掌而呼:“太好了。”
“啪”,手掌击打在桌上,非常清脆,同时一阵疼痛传到臂膀。李晓禾微微一怔,赶忙收拢心神,暗暗告诫自己:得意且莫忘形,前路依然凶险。
“叮呤呤”,一阵急促铃声忽然响起。
挥去心中思绪,看了眼来电显示,李晓禾迅速按下接听键:“雨杰,有情况?”
“对,有情况,重要情况。”说到这里,手机里的声音低了下来,低得只有电话两端的人能听清,而且接听者还必须把手机紧紧捂在耳朵上。
本已渐渐平静的心情,在听完对方讲说后,李晓禾又不禁激动起来,兴奋的说:“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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