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刚一出门，黄子珩就感觉到自己的手突然被挣脱。
灰原哀活动了一下手臂，淡然道：“累。”
两人的身高差确实有点大，对灰原哀这种实际18岁心理年龄甚至超过18岁的“小孩”而言，一直牵着手既费力又不习惯。
不是他哪里得罪到了就行，黄子珩笑着半跪下来，伸出双手：“那要不然我抱着你吧。”
灰原哀摇摇头拒绝：“你看大街上，有谁会抱着8岁的小孩的？”
“也是。”很少有家长会这么溺爱孩子。
“不过你这么……”黄子珩比了比她的身高，“总感觉我们交流起来挺奇怪的。”
“你是在嫌我矮吗？”灰原哀抄起双手，目光有些危险。
“怎么可能？”黄子珩轻柔地扒出她的两只手握住，“我只是在想，怎么才能更有约会的气氛一点，你不高兴就算了。”
“谁说是在跟你约会了？”灰原哀感觉有一股灼热一点点地爬上了脸颊，撑着一股劲跟他对视。
可能是她的演技太好，在黄子珩的视角看来，灰原哀格外的镇定自若以及义正言辞。
他不禁双手捏紧了一点，带着委屈说：“那你刚刚在我家不是这么说的。”
“我说什么了？”如果不是双手被抓住，灰原哀都想上手戳一戳他的狗狗眼，不戴眼镜就给我卖萌，真可耻！
黄子珩不知道自己的眼睛还有这样的危险，认认真真一字一句地将他们之前的对话复述了一遍。
“我问你是不是要跟我约会，你说是了！”
“我没有！”灰原哀压抑着想笑的冲动，“虽然没有反驳，但也没有赞同。”
“你说的是，‘不行吗’。”黄子珩模仿着她的语气说了一遍，“这个意思就是肯定！不要欺负我，我语文很好的。”
“我欺负你？”灰原哀终于忍不住笑了，“那又怎样？朋友之间也经常约会啊，你跟Cherlyn没有约会过？”
灰原哀说的约会是指广义上的约会，两人预约会面就算。
“Cherlyn？”黄子珩心虚了一下，是因为他最近才跟这女孩见过面，谢铮铮当时还特意叮嘱他不能将她的存在说出去来着。
宫野志保怎么会突然提到Cherlyn呢？她们都多少年没见过了。他有点百思不得其解。
“怎么？”灰原哀挣出了双手，这动作是下意识的，可能源于她内心的不高兴。黄子珩的表情变化太奇怪了，就像是这个名字对他影响特别大一样。她不会否认Cherlyn是黄子珩在美国难得的好友，但是此刻他的表现跟她想象的很不一样。
在她的想象中，提到Cherlyn跟提到柯南，黄子珩的表情不能有太大的差别。
但她也感觉自己的表现有些过激了，所以故作淡定地随口补了一句：“你最近联系Cherlyn了吗？”
然而，她随口问的问题却实实在在地将他给问住了。
“最近的话……”黄子珩看着她的眼睛，内心在撒谎与不撒谎之间徘徊，“没有联系。”
“没有联系你犹豫这么久？”灰原哀一眼戳穿，在黄子珩开始犹豫的那一刹那她就知道不是这么回事了，“怎么？你还担心我会吃醋吗？”
“不是啊，我跟她能有什么感情纠葛啊？”黄子珩才不担心这方面，所有人都不会觉得他有可能跟谢铮铮是一对，他们简直像是活在两个世界的人。他担心的是自己的不小心耽误到了谢铮铮的计划。
那女孩虽然平时看着不怎么正经，但她一直被寄予厚望，干的都是凡人难以望其项背的大事儿。所以她出现的时候，他都感觉有顶梁柱了。
灰原哀目光沉沉地看了他几秒，最后放弃道：“算了，我也管不着。”
“你是真的不想管吗？”黄子珩眨了眨眼。
灰原哀嘴角不自觉勾了勾，“你希望我怎么样就怎么样呗，反正你的事情又总是不能告诉我，我也没有本事猜到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感觉你猜得挺好啊，我们心照不宣嘛！”黄子珩伸出一根手指小心翼翼地勾了勾她的小手，“再说了，我自己知道的也不多，要能说我都告诉你了。你又不是不了解我，我很少藏着掖着的。”
“我才不需要你都告诉我。”灰原哀把手往后一背，摆出一副老干部的架势。
“怕给你带来麻烦？”黄子珩问。
灰原哀愣住了，她就是随口一说而已，她当然希望黄子珩能保持对她的坦诚啊。可是话已经说出去了，现在该怎么办？
“那是为什么？”他以为自己猜错，又耐心地追问。
“自己猜去。”灰原哀一转身，故作淡定地加快脚步往外走，“居然跟你聊了这么久有的没的……”
灰原哀自顾自地说了几句后才发现不对劲，居然没人跟上来。
“你怎么？”
黄子珩立刻赶了过去，“我蹲久了，缓一缓。”
灰原哀早在看到他捂头的那一幕就明白了过来，眉头瞬间紧锁，“我建议你立刻停止当前的研究，我也会停止给你任何的资料。”
“为什么？”他不是一般的震惊，他做错了什么呢？
“你最近有熬夜过吗？”
“……我觉得我们现在是在约会，我们应该聊点别的。”黄子珩的眼神开始飘忽不定。
“你不是喜欢叫我医生吗？”灰原哀虽然个矮，但语气却是极有底气的高高在上，“不好意思，医生和患者之间的约会就是聊这些话题。”
黄子珩立刻据理力争道：“那是情趣，怎么能一样？”
此话一出，灰原哀顿时脸红了，彻彻底底的，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你怎么了？”黄子珩见她半天没响应，伸出手在她面前挥了一下。
“咳，我说的是，正经的医生和患者。”这话简直欲盖弥彰，难不成还有不正经的医生和患者？灰原哀顿时觉得自己有必要清理一下脑子里的废料知识。
好在黄子珩并没有听懂，一本正经地解释道：“可是我们不是医生和患者的关系啊。我们是同门，还是好朋友，也许以后……”他咧嘴对灰原哀笑了一下。
灰原哀开始讨厌日本随处可见的情趣店了，总觉得把这人放在这样的环境里是种玷污，幸好他平时也不会关注这些。这样想，醉心科研的Levi确实很可爱啊。
“就算现在不同意也不用发呆吧！”黄子珩只感觉自己的暗示又一次失败了。
灰原哀平复心绪道：“哪怕是只是朋友，也可以关心你的身体健康吧。你的低血压已经持续很多年了，如果还不注意会很危险。就像上次……”
她只要一想到上次就觉得心脏一抽，她觉得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一刻的感觉。
那么的绝望、无助，以及深深的自我厌弃……
“如果你的血压恢复正常的话，我们……”灰原哀伸手抓住了他的一只手，同时也将头低下去不让他看到自己糟糕的表情，“我就和你在一起。”
她感觉自己真的很悲哀，居然拿这种筹码来劝人。但是她真的害怕极了……
黄子珩在感受到手上传来的颤抖时，就觉得事情十分的不对劲了。也是，从之前的情人节，到今天她突然的再次到访，他应该早点发现的。
黄子珩简直想敲一敲这几天因为灰原哀的变化而深陷欣喜的自己。
他不顾灰原哀的反对将她抱了起来，任由她将脸埋在自己胸口。
“低血压不是什么很严重的病，对我的正常生活不会有太大的影响。而且你想想，我这么有钱又这么惜命，肯定是去见过医生的啊，医生都说没什么事情了，平时注意点就好。”黄子珩语气轻柔地跟她讲道理，试图慢慢解开她的心结。
“那你注意了吗？”灰原哀闷闷地说。
“我注意好几年了，你还不知道吗？”黄子珩轻笑道，“但是失眠真的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有的时候大脑真的是负担，完全不会累的。像你也是脑力工作者啊，平常不会失眠吗？”
“不会。”只会熬夜，偶尔通宵。灰原哀攥住他衣领的小手紧了紧，她自己都做不到，还想着胁迫别人做到。她都感觉自己有点过分。
“我的生活作息真是比老人家还要规律，也不知道怎么就养不好了。”黄子珩是真的苦恼，可是他偶尔也觉得自己这点小毛病不算什么。他的生活已经很值得感激了。
“你有去找医生问过失眠的事情吗？”
“问过，不过不好解决。用药也许能起到一时的作用，但我不太想尝试，没到这步。”
“不要随便用药，以后产生药物依赖就更难解决了。”灰原哀认真叮嘱道。
“总之，都是很麻烦的事情。”黄子珩感觉到她的情绪已经随着话题的转移慢慢平复，于是尝试性地提道：“所以，要是等我血压完全恢复正常，恐怕不是简单的事情，但是我还是会时时注意的。”
“我明白了。”灰原哀将脸往下埋了埋，“我知道你是很自律的人，对不起。”
“我们宫野小姐是不用说对不起的。”黄子珩拿下巴轻轻在她头上蹭了蹭。
灰原哀抱得更紧了些，虽然他的身体十分单薄，却给了她足够的安全感。
“错了就要说对不起，除非你觉得我们之间的关系不平等。尤其是，我不该……”她说到这有些犹豫了，主要是不好意思。
“不该怎么样？”黄子珩嘴角勾出一丝笑意。他知道她想说什么，但是这次不准备跟她心照不宣了，有的事情确实应该让她记住教训才行。
“我不该这么草率。”灰原哀鼓起勇气说。
“在哪个方面草率？”
“你……”灰原哀愠怒地抬起头，刚好对上了他的笑容，“你明知故问。”
“那以后不要这么说了，等你真的喜欢我了，你再答应我。”黄子珩说得格外诚恳。
那就是现在。
灰原哀重新将头埋下去，想笑，眼眶却又有湿润的感觉。
“明白了？”黄子珩看到好不容易露出的脸又不见了，哭笑不得地追问。
灰原哀在他怀里点了点头，虽然没看见，但是他清晰地感觉到了。
“那好，”黄子珩拉开前方的大门，“这件事先翻篇，我请你零食。”
“零食？”灰原哀猝然抬头，看到了一片的金灿灿，“你这是把我带到什么地方来了？”她一直沉浸在跟他的对话里，都没有感觉到两人在移动。
黄子珩分出一只手指向店内硕大的“M”形招牌，“快餐店啊，你没有来过吗？”
“我当然来过，但是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听说吃……嗯这样的食品可以解压，帮助人分泌多巴胺，你喜不喜欢？”
“你想说的是垃圾食品吧。”灰原哀忍俊不禁，“那你喜欢吗？”
她笃定黄子珩不会喜欢，快餐和他完全不搭界。
“我没吃过也不知道喜不喜欢，所以你觉得好不好吃啊？”
“不好吃。”
“你骗我。”
“你一直没有吃过，说明你家里把你的饮食习惯培养的很好，我建议你不要破坏。”灰原哀无奈地笑道，她曾注意过他的菜谱，非常健康，这从侧面也说明了他的绝对自律。
可是……绝对自律对他而言真的是好的吗？
灰原哀看到他一下子抿直的嘴唇时，内心动摇了，一些固有的观念瞬间摇摇欲坠。当一个从来没有吃过快餐食物的人问出这些好不好吃的时候，他想要得到的答案怎么会是“不要破坏之前的饮食习惯”呢？
黄子珩没表现出任何失望的情绪，直接往后退了一步，温声道：“那我们再去散会步吧，还没有到午餐时间，等会你想吃什么？日料还是西餐？”
“我就要吃这个。”灰原哀做出了决定。
黄子珩并没有高兴，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忍不住抱怨道：“你这样会不会太残忍了啊。”
“啊？”她不知道自己哪里残忍了。
黄子珩无声地看了她一眼。
灰原哀感觉自己被他可爱到了，笑道：“我说的是我们一起吃，你买的还怕我不让你吃吗？”
“真的吗？”
“只要你以后别怪我带坏你了就好，黄大少爷。”
“那我只被你一个人带坏，宫野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