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衡的计划全部落空，顿时就有些慌了，从里面逃出来也是慌不择路，竟然朝着皇城的方向去了，穆良知等人追了一路，虽说没追上，却也没被甩开，察觉他逃走的方向挑了挑眉，“这又是玩的哪一出？”
城内早已到了宵禁时刻，但是守城门的士兵还是守在自己的岗位上，远远瞧见一个人影疯狂地朝这边来，连忙警惕道，“派人下去看看。”
他们的人才刚刚下楼，穆良知等人就追上来了，程将军朝着城门大吼一声，“拦住他！”
士兵们一见是程将军和沈大人，还有逸王殿下，连忙打开城门从里面跑出来一群人拦住宋衡的去路。
宋衡眉眼划过杀意，挥剑就是砍杀。
“快，拿下他！”程将军大喊一声，径自起跃间到了城楼下，与宋衡过起招来。
桃倾和沈君澜紧赶慢赶地才骑着马赶到，到的时候宋衡已经杀了不少的士兵，穆良知和程将军正与他打得激烈。
一个穆良知就够宋衡对付的，还不说来了一个旗鼓相当的程将军，宋衡很快就落了下风，处处露出破绽，身上已经被扎了好几处伤口。
“哥！”
城门口突然响起一道焦急慌乱的喊声，宋惜羽从城门口跑出来，一脸惊慌失措地看着伤痕累累的宋衡，“哥，别打了！”
不明情况的人一时都有些懵，不知道她在叫谁。
宋衡却是最先反应过来，他迅速从混战中抽身，朝着宋惜羽奔了过去。
“哥，你没事……”
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出口，宋衡已经提剑落在了宋惜羽的脖子上，他一下子扣住她看向这边的人，“要想她活命的就放我走。”
宋惜羽一时没反应过来，“哥，你做什么？”
宋衡贴在她耳边小声道，“惜羽，哥哥的计划失败了，眼下只有你能救我，别暴露你的身份，他们不会拿你怎么样的。”
闻言，宋惜羽当真不再多说，只是面上作出一副惊恐不已的神情来。
“宋衡，你疯了吧！”桃倾快步跑上前，着急地大喊。
宋衡冷眼看着她，“别过来，再过来我杀了她。”
见他这模样，其他人都不敢轻举妄动，桃倾心知宋衡不会对宋惜羽怎么样，眼下不过就是做做样子，遂大着胆子往前走了两步，“你立刻放了她。”
“我说了别过来！”宋衡手中一用力，宋惜羽脖子上立马划出血痕来，疼得她眉心死死拧起。
桃倾脚步一顿，“宋衡，你太可怕了！”
她不好直接道明宋惜羽的身份，却是真的没想到他竟然忍心对宋惜羽下手。
“颜儿！”辅国公和辅国公夫人得知她不见了，找出来听到这边的动静跑过来一看，差点没被吓死，辅国公夫人红着眼眶，“颜儿，你大半夜的跑出来做什么，你要是有个什么好歹，你让娘怎么办啊？”
“娘，”宋惜羽顿时红了眼，“爹，娘，颜儿对不起你们。”
辅国公指着宋衡怒道，“你快放了我女儿，我可以答应放你走。”
宋衡根本不听他的，而是看向沈君澜和逸王等人，他们才是今日能做主的人。
辅国公夫妇一脸哀求地看着他们，“殿下，沈大人，我们身边就颜儿一个女儿陪着了，我们绝对不能让她出事的。”
逸王垂眸不说话，显然是不想放的意思，沈君澜看了眼桃倾，方才她的举动已经足以说明一切，宋惜羽和宋衡是同伙，但是显然宋衡是下了决心不会手软的。
看了眼辅国公夫妇，又看了眼桃倾眼巴巴看着他的模样，轻叹道，“放了四小姐，我放你走。”
“沈君澜，你……”
“这件事陛下交给臣全权负责，出了什么事有臣亲自与皇上请罪，逸王殿下就不要过问了！”沈君澜声色淡淡地打断他。
宋衡戒备地看着他们，然后带着宋惜羽朝着另一个方向一步步退去。
眼见着离他们越来越远都没有人有任何动作，宋衡依旧不敢有所懈怠，一直带着宋惜羽走出老远，辅国公夫妇不放心地远远跟着，桃倾几人也远远坠在后。
“哥。”宋惜羽声音哽咽，宋衡道，“妹妹，对不起，哥哥今日是逼不得已，你好好在这里生活，等哥哥从新来过，一定会回来救你。”
说完，他推了宋惜羽一把，然后收剑身形加快地朝着远处跑去。
辅国公夫妇和众人俱是松了口气，可还没等到几人追上去，一支冷箭触不及防地从天边射来，力道又快又狠，准头极高，朝着宋衡身后射去，专注逃走的宋衡却没发现这一点。
“哥！”宋惜羽目眦欲裂，那一刻她不知从何处来的力量，一下子往前冲了过去。
‘噗~’利剑入体的声音，宋衡一瞬间转过头来，眼看着宋惜羽在自己跟前跌倒下去。
“惜羽！”他痛呼一声，一下子扑上去接住宋惜羽下坠的身子。
“颜儿！”
辅国公夫妇痛彻心扉地嘶喊着，脚步蹒跚地往这边跑过来。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谁都没有料到，一时间顿在原地没了反应。
“惜羽，惜羽，你别怕，哥这就带你去找大夫，你不会有事的！”从来人前笑意吟吟的宋衡头一次变了脸色，眼睛通红，身子颤抖，浑身紧绷，连说话都不利索了。
“哥，”宋惜羽握住他的手，“收手吧，我，我们输了，惜羽，惜羽希望你，好，好好活下去，只，只当个普通人就，就好。”
“惜羽，你别说话了，哥会救你的，哥不会让你有事的，你别说胡话！”宋衡抱着她，哭成了泪人儿。
辅国公夫妇堪堪顿住脚步，“颜，颜儿，你，你叫他什么？”
宋惜羽偏头看着他们，“爹，娘，对，对不起，我，我其实不是你们的女儿，对，对不起，骗了你们，往，往后，不，不能在你们跟前尽孝，希望你，你们原，原谅我。”
“惜羽，你别说胡话，哥不会让你有事的！绝对不会！”宋衡紧紧抱着她，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看起来就跟一个即将失去唯一的亲人的孩子，让人心疼。
“惜羽。”桃倾愣愣地走上前，哽咽着唤了一声。
宋惜羽朝她伸出手，桃倾连忙蹲下去握住她的手，宋惜羽勉强笑了笑，“我，我从来没有不相信你，一直以来，我都把你当做亲姐妹，这一辈子我都没有求过你，这，这一次，我只求你，放过那些无辜的人吧，他，他们没有错，只是源于复国之念，我，我知道哥哥罪孽深重，不，不为难你，可，可是其他人是无辜的，我求，求你，一定要，放，放过他们。”
桃倾顿时泪崩，紧紧握着她的手重重点头，“好，我答应你，我一定不会让他们有事的。”
宋惜羽释然地笑了笑，“这辈子，你没能做我嫂嫂，下，下辈子，我，我想和你做姐妹，一，一辈子开开心心的，永远不，不离，不……”
话音未落，斯人永逝。
“惜羽！”宋衡仰头大喊，其中满含心痛，不甘，怨恨，愧疚，人生第一次，他感觉到了无能为力，也是第一次，他尝到了后悔的滋味。
为什么一开始要走上复仇这条不归路，为什么不选择带着妹妹和倾儿归隐山林，做一辈子的平凡人，相守一生。
为什么一开始不带走惜羽，为什么要留她一个人在这里？
“惜羽，哥对不起你。”他死死抱着宋惜羽，脸颊贴着她的，整个人就跟失去了神智一般呓语。
他这一生，只做过一个选择，就是复仇。
筹谋了十多年，计划了十多年，也努力了十多年，可是到头来他却把这一生最重要的两个女人都弄丢了，到头来一无所有，当真可笑！
“把他们带回去！”逸王冷眼看着眼前的一幕，冷声吩咐道。
禁军们犹豫了一瞬，拱了拱手走上前拉起宋衡，还有人要带走宋惜羽。
“不，别，别带走她！”桃倾一把抱住宋惜羽不让他们带走。
“明兰郡主，她是前朝余孽，和宋衡是一伙的，难不成你也想被一并抓走不成？”逸王冷声道。
桃倾摇了摇头，却是死死抱着她不说话，逸王面有沉怒，“别逼我动手！”
“逸王殿下，人已经不在了，又何必这般为难？”沈君澜漠然道，“你只管带宋衡回宫复命，旁的君澜自会向陛下交代。”
赵奕恨恨地看了他一眼，“我们走。”
程将军朝沈君澜和辅国公夫妇拱了拱手带着禁军们离去，穆良知也朝辅国公夫妇拱了拱手，“节哀。”
落下两个字，他也带着穆家军离开了。
辅国公夫妇走上前，辅国公夫人哽咽道，“孩子，颜儿，可否让我们带回去好生安葬？”
桃倾有些愣愣地抬起图看着她，“你们不是嫌弃她的身份吗？”
夫妇俩赶忙摇头，夫人道，“孩子你误会了，我，我们那会儿只是没回过神来，颜儿她是我们的孩子，不管她是什么身份，她从不曾伤害我们，而且代替颜儿在我们身边尽孝，她待我们的好我们都记在心里，又岂会因此嫌弃，我知道孩子你和颜儿关系好，但是请你看在我们夫妻俩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上，让我们亲自料理颜儿的身后事，好不好？”
辅国公夫人眸中尽是难掩的伤痛，她的语气低哑，几乎是哀求的语气。
桃倾有些无措地看向沈君澜，后者走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或许她也希望能一直陪在自己爹娘身边。”
桃倾低头看着宋惜羽逐渐冰冷的脸庞，抬手撕下她的人皮面具，“或许，她是想以自己的真面目陪你们走最后一段路，她叫宋惜羽，还请你们好生安葬她。”
辅国公夫妇虽然早有准备，可是一下子看见那张陌生的脸还是有些愣然，听见桃倾的话，忙点头道，“一定的。”
桃倾这才起身将宋惜羽交给他们。
辅国公府的下人很快来将辅国公夫妇和宋惜羽带走，司玉握着桃倾的手有些担忧地唤了一声，“小姐。”
桃倾摇了摇头，“我没事。”
沈君澜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我们先回去吧。”
夜色下，一行四人缓缓朝城门口而去，士兵们整理干净现场，重新关上城门，一切又仿佛没有发生一般，飘散如云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