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晚表情凝重,觉得还是不妥。
这楚一鸣要是知道她干了什么事,估计是不会替她挨打。
不仅不会替她挨打,说不定还得口头教育至少一个时辰。
而且,她也不是因为害怕挨打,才不敢去见苏寒江。
就是那什么。
近乡情更怯。
嗯,真是太文艺了。
就是这种感觉。
楚一鸣不知道叶晚正在陶醉于自我才华升华中,生拉硬拽把叶晚拖到了苏寒江的门口。
正好碰上刚出来的季空蒙。
他的变化比楚一鸣要大得多,个子高出了一个头,脸颊上的肉也少了。
只有那一双小鹿一般眼睛还是像从前那样无辜。
从软萌小可爱,长成了茂林修竹的少年。
季空蒙见拉拉扯扯的两人,恍惚了不到一秒,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他眼神微暗,扯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
“这女子是谁?师兄除了丁姐姐,还有别人?”
楚一鸣正要解释,叶晚直接双手捏住季空蒙的脸蛋,往外用力一扯。
她动作粗鲁,但表情还是心疼的:“不可爱了,脸上的嘟嘟肉都没有了,我以后捏什么?”
不是心疼师弟瘦了,而是心疼自己从此少了一个玩具。
这种气死人不偿命的语气,除了叶晚还能有谁?
季空蒙好久没有被别人这么捏着脸,叶晚这一下,他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虽然疼,但他也没有立刻挣开。
对上的第一眼,他就认出来了。
楚一鸣这种脑子一根筋的直男不会这么失礼地拉着一个不熟悉的女子。
更不会冒失地带到苏寒江的面前。
季空蒙刚才说的话,不过就是单纯地嘴欠。
这三年,没人斗嘴实在太寂寞了。
谷中的人,除了苏寒江,没人能接得上他的话。
他又怎么不落寞呢?
叶晚捏得季空蒙双颊红红才放开他。
季空蒙揉着脸道:“师姐,你不会是最后一个才来见师父吧?师父是你最后想见的人吗?如果我是你最后一个想见的人,我会哭哦。”
叶晚冲他翻了个白眼,心道,我信你个鬼。
苏寒江当然不是叶晚最后一个想见的人。
非要排出个先后出来。
当然是第一个。
但也是最怕见的一个。
当然不是怕挨打。
没有哪个师父能这么没有人性,对三年未见的徒弟也下得了手。
这怕,是怕从苏寒江的眼里看见失望。
看见不期待。
……
叶晚长舒了一口气,觉得心脏还是在怦怦乱跳,她走上前几步,敲响了苏寒江的房门。
季空蒙拉着楚一鸣离开。
楚一鸣有些不解,他答应叶晚要给她撑腰的。
但看到季空蒙态度如此坚决,也就跟着离开了。
离开前,还不忘叮嘱叶晚。
师父说什么就应着。
不要脑子一抽,想到什么都往外说。
更不要随随便便灵机一动,冒出乱七八糟的想法。
根据经验,叶晚灵机一动的想法都是极其不靠谱的。
叶晚敲完门,稍微等了一下。
屋内并没有动静。
她又敲了一遍。
依旧如此。
季空蒙才刚出来。
苏寒江一定在屋里。
既然在屋里,为什么不应声呢?
诶?
不对啊!
以前,以前是怎么样来着……
叶晚道:“师父,你在吗?”
“……”
叶晚道:“你不说话我就进去了哦。”
“……”
叶晚道:“我真的进去了哦。”
“……”
进去吧!
总是要进去的!
害怕是最没用的情绪,不能吃、不能喝。
勇敢起来!
相信自己,虽然不是最胖的、但一定是最棒的!
叶晚在门外给自己加油打气,屋内的人都快坐不住了。
说了半天为什么不进来?
以前叫她出去,她都不肯出去。
一天到晚恨不能给自己找个系带挂在他身上。
现在这般犹豫又是为何?
难不成因为昨晚的事,不敢进来?
她有什么不敢的?
是不是这些年受欺负了?
这三年,她究竟是怎么过的?
她又是怎么活下来的?
轻轻的脚步声一步一步走进里屋,叶晚的每一步好像不是踩在地上,而是踩在自己的心上。
每踩一下,心脏都咚咚咚地狂跳。
像是不能承受住这种压力,随时都要停掉了。
明明不是第一次走过的路,却感觉这一次那么长,好像永远走不到头一般。
终于,熟悉的屏风出现在面前。
叶晚只觉得双腿犹如千斤重。
再不能迈开一步。
屏风那边的人影若隐若现。
只要跨过去,就能见到他了。
只要多一步就可以。
越过屏风,朝思暮想的面容就会出现在面前。
叶晚又往前走了一步,觉得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屏风里的人影动了一下,像是要出来。
叶晚突然大声道:“你不要动!我要自己过去!”
人影犹豫了一下,又将迈开的一步收了回来。
然而,叶晚觉得犯了难。
在屋外鼓劲打气那一套似乎也不怎么管用。
到底怎么回事啊?
怎么就突然迈不开脚了呢?
是什么东西跨不过去?
叶晚用手掰着自己的腿,想向前一步。
她使出了吃奶的劲抬起自己的腿,劲小了,掰不动,劲大了……
没想到摔了个四脚朝天。
哦,此时此刻,那些对平地摔朋友的嘲笑尽数撤回。
只要是人,都会有平地摔的一天。
平地摔的人不是笨。
是承受了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
这一摔,起鼓隆咚一阵,好不热闹,屏风险些被震倒。
“……”
屏风内传来一声叹息。
但仍然没有动。
苏寒江就这么等着。
不知是因为叶晚让他不要动,还是因为对叶晚有足够自信。
叶晚这下甚至不能起身。
突然灵机一动。
屏风里的苏寒江听到咕噜咕噜的声音,实在是想不起来,屏风另一边的叶晚在搞什么鬼。
究竟在干什么,才能弄出来这个动静。
越是想不明白,就越是抓心挠肝地想知道。
须臾,苏寒江就见到了滚到自己面前的叶晚。
空气在一瞬间凝固了。
所以呼吸都变得有些费力。
苏寒江本来也没指望重逢的场面会有多感人、多唯美、多惊喜。
但万万没想到是惊吓。
“……”
叶晚盯着苏寒江的脚看,从没有如此近距离看过一双脚,连脚都是修长好看的。
虽然在地上滚有点丢脸。
不过好歹进来了。
然后怎么办?
起不来啊,要不请师父一起躺下?
要怎么开口,才不会唐突了师父。
叶晚绞尽脑汁也没有想到更为稳妥的说法,索性就这么趴在地上,用后脑勺对着人。
妄图苏寒江能自己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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