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语有些惊讶,又有些愠怒。
但季空蒙毕竟年纪还小,分不清是非也很正常。
既然现在她是人家的师姐,当然要表现得大度一些。
林语平静了一下情绪,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很温和:“小师弟,我才是你师姐啊。”
季空蒙笑得天真烂漫:“怎么会?我跟师兄不一样,我不认识你,我只认识我师姐。”
“你说什么!”
林语刚夺回身体,尚未磨合好。
实力发挥会稍微会受到一点限制。
但即便如此,九阶魔修带来的压迫也不是季空蒙可以承受的。
即使苏寒江第一时间挡在了他的面前,季空蒙还是受了震伤。
“师父!”
三道声音同时响起。
旧伤刚好,又添新伤。
所有人都没想到林语会突然动手,楚一鸣和季空蒙见苏寒江吐血,当即就把剑拔了出来。
如果苏寒江没有挡在季空蒙前面,季空蒙此时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就算他们两个一起上,也对林语造成不了多大的威胁。
但林语还是忍住没有再动手。
她慌张无措地看着受伤的苏寒江。
不明白好端端的,怎么就伤到了他。
苏寒江淡淡道:“鸣儿,戒律第七条是什么?”
楚一鸣道:“禁残害同门。”
二人的对话犹如惊天巨雷一般,打在林语的头上。
八大戒律,她熟悉得不得了。
每一世的轮回,从会说话开始就在背的东西。
几乎可以说是深入骨髓。
就算是痴傻如叶晚,也把戒律记得明明白白。
林语当然知道残害同门,意味着什么。
可她不是故意的。
是季空蒙说的话太过分了,她才反击的。
必须要解释清楚才行。
只要解释清楚了,师父一定会原谅她的。
一向都是如此。
林语规矩跪好,想要靠近苏寒江被楚一鸣挡住。
她忍了又忍,才忍住没有再次动手,定下心绪之后恳切道:
“师父,我错了,你不要赶我走!
我等了这么久,受了这么多年苦,好不容易才回来。求你不要赶我走!
我以后一定会控制好自己的!”
苏寒江没有丝毫动容,语气更冷淡了:“从今日起,你不再是月落乌啼谷的弟子。”
林语几乎要崩溃,她等了整整七世,差一点就要魂归天地,与巨石合而为一,难道等来的就是这个结果吗?
她近乎歇斯底里地吼道:“为什么?你情愿要一个疯子都不愿意要我?我才是原本的叶晚!”
季空蒙道:“你是谁不重要,残害同门,不敬谷主,不管是谁,都会被赶出去。”
林语怒瞪季空蒙,但也被他这句话点醒了不少。
确实不对劲,从她刚夺回身体开始,就一直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堕神失去天道庇护,容易失去神志。
任何负面情绪带来的影响都要更大一些。
以前被困在山石中,没有直接正对着这些情绪,所以一直风平浪静。
现在连续受到两次冲击,确实容易失控。
不行!
等的时间太久了,一朝出来,她放松了精神。
一时大意,竟然让凤哕的煞气影响了情绪。
凤哕已是神级,而林语的实力退了又退,如果再不想办法压制一下凤哕,很快这具夺回来的身体又要易主了。
神剑有灵,持剑者会得到更大的助益。
但若是主人的实力不足以压制它,就会被取而代之。
思定以后,林语站起来,面上的表情也不再悲愤:
“对,是我杀戮太重了。师父你等等,等我去了这身煞气,再回来找你。”
“哎,你……”
不过一记闪光的功夫,林语就已经消失在众人面前。
楚一鸣心情复杂,他也想问问叶晚在哪里。
不过看情况,走掉的“叶晚”应该不会告诉他。
季空蒙扶住苏寒江,一脸关切道:“师父,你怎么样?”
其实不用问,若不是重得撑不住,苏寒江又怎会容许林语的伤害波及到季空蒙的身上呢?
刚才那阵震伤,差点让季空蒙心脏破裂,不能承受。
那苏寒江的伤有多重,他根本不敢想。
苏寒江只是轻轻皱了一下眉头,仿佛那伤不甚要紧:“无事,通知仙尊府戒备。”
季空蒙道:“师父觉得,她会去仙尊府?”
苏寒江道:“她的气息和剑灵几乎完全融合,剑灵的态度多半就是她的态度。”
提到剑灵,季空蒙和楚一鸣二人心中皆是一凛。
剑灵是什么态度,实力有多强,他们都是见识过的。
只是没有想到……
楚一鸣闷闷道:“那师妹……”
苏寒江低垂着眼帘,半天无话。
过了好大一会,才吐出三个字:
“再找找。”
楚一鸣欲言又止。
他还是第一次从苏寒江的脸上看见近乎无助的表情。
心跟着一起抽痛起来。
苏寒江能说出这么泄气的话,应该是真的没有办法了。
师徒三人在秘境中找了七天七夜,依旧一无所获。
一缕游魂。
如果没有在三天内找到寄体,就会彻彻底底地消失。
三天,叶晚的魂魄在没有外力的帮助下还跑不出这个结界。
没有踪迹、气息也追踪不到。
她彻底地走了吧。
苏寒江在一堆碎石中看见了一个三角形的木头碎片。
很小的一片,上面却雕刻着精致的皮毛纹理。
是叶晚那只寻兽犬的耳朵。
冰凉一片,察觉不到任何活着的气息。
苏寒江将木耳朵收好,放在贴身处。
那块小小的木头片片却如烙铁一般烤制着他的胸口。
这一刻,苏寒江引以为傲的自制和忍耐就好像凭空消失一般。
第一次开始承认,这世间有些痛,他承受不了。
这片秘境,苏寒江来过好多次。
承载着他许多记忆。
只是以后再也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