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菜叔!别动手!”
菜叔恶狠狠道:“呵,你能把飞舟送给这位小少爷,想必他的身份一定很尊贵。不知有没有贵到能换你狗命的地步?”
说着,短刀在骆连江的脖子上划出了一道血痕。
菜叔如今已无力再战,但仇人就在眼前,他不能装作没有看见。
挟持一个小孩子算什么?
只要能报仇,他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李颂的语气更慌了:“你要我的命尽管来拿,先放开他,否则你会后悔的。”
菜叔笑得更开了:“我手上过了不知道多少人命,不差这一条。若不是为了给囡囡报仇,我要这条老命做什么?”
这条命若无仇恨的支撑,早已腐朽,又怎会撑到今日?
李颂道:“报仇,这几十年我每时每刻都在想着报仇。但我的人生不是只有仇恨,还有我的理想,我的抱负。
我不求您能理解我,仇我一定会报。
放下他吧,菜叔,他是江小姐唯一的孩子。”
“江小姐?”
菜叔脑海中突然出现一张温柔美丽的面庞,那位善良的富家小姐给了他安葬囡囡的银两,解下自己身上的狐裘披在囡囡的尸身上。
丝毫不嫌弃尸体上的赃污。
她说:“叔叔,披上这个,妹妹就不冷了。”
高高在上的富贵人家,连个眼神都不屑于给穷苦出身的人。
多瞧一眼,都怕脏了自己的眼睛。
但江家那位小姐却柔柔地叫囡囡一声妹妹。
那是个多么好的人啊,难怪能生出一样善良的孩子。
即使在有生命危险的情况下,依然愿意挡在伙伴的前面。
他到底都做了什么?
菜叔手中的短刀掉在了地上。
金属与石阶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在黑夜的岩洞中格外刺耳。
从耳骨传进脑海,震颤着血液,拷问着心灵。
他浑浊的眼中蓄满泪水,不知是愧疚还是其他。
李颂踉跄着起身,在菜叔的面前站定:
“菜叔,我李颂从未有过虚妄之言,我对囡囡说过的每句话都作数。
我不求您原谅我,但也不会束手死在您的手上。
我有太多太多的事情没做,不能就死。
您说得对,我是个窝囊废,我不想为自己辩解更多。
但我说过会报仇,就一定会报仇。”
菜叔低垂着头不说话,干涸的面容看不出他的态度。
他默默地起身,离开了岩洞。
言必信,行必果。
李颂虽然贪生怕死,但他承诺的事情确实从未失信过。
没有把握的事情,他从来不轻易许诺。
他是菜叔的仇人,但也和菜叔有着共同的仇人。
他们都有恨,都有不甘。
只要活着,就一定会报仇。
只是他们走的路不一样。
一个勾践尝胆,一个鱼死网破。
李颂不认同菜叔的路,菜叔也不认同李颂的路。
不一样的是,李颂不会干涉菜叔的路,而菜叔想要李颂跟他走同样的路。
菜叔不懂那些大道理,什么理想、抱负,他没有这些高贵的东西。
那都是李颂这样的贵族少爷才有的。
他只知道,他的孙女就是他的全部,他愿意为了她豁出一切。
囡囡被人害死了,他若报不了仇,就不配活着。
李颂也应该一样。
否则就是负心汉、窝囊废,贪生怕死的小人。
他恨不得将李颂千刀万剐。
但今日,他或许是没了力气,又或许是对沾满鲜血的自己感到厌弃,竟然不想跟李颂拼个你死我活。
大猩猩见状,沉默了半晌,扛起地上已经失去意识的阿妩,也跟着走了。
他们跟这群人不能待在一块。
短暂地共处一室,不过是审时度势。
危险过去,他们还是各走各的路。
不管是自愿还是被迫,从踏上歧途的那一刻,他们就已经没有回头的路了。
————
休整一番过后,叶晚三人也同仙尊府一行分别。
临行前,极渊白虎难得亲昵地蹭了蹭叶蓝桥。
叶蓝桥摸摸它湿润的鼻子,心软得一塌糊涂,有点明白为什么西楼月愿意整日整日地泡在兽园中。
妖兽的情感真挚,喜恶全都在脸上。
和它们在一起真的很放松。
它们全心信赖他,他也可以把自己的身心全部交于它们。
不用尔虞我诈,不用担心背叛。
所有人离开西梵镇后,一个瞎眼男人重新接手了赌坊。
不过,这赌的东西跟以前不一样。
而是跟现实的赌坊一样。
不赌身、不赌命,赌钱。
慕名而来的人,大多失望而归。
也有的不甘心,跟瞎子老板赌一把,无一例外都输个精光。
西梵镇冷落一阵之后,因为瞎子精湛的赌术又开始回暖。
各地赌王都以能和瞎子老板赌一场为荣。
这些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
又飞了几天,三人终于到了目的地。
是一处呃……妓馆。
嘶——
抬头看见潇湘馆三个大字,再加上建筑整体的布置,稍微有点见识的都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
楚一鸣再三确认,地方确实没找错。
师父洁身自好,又修的无情道,断然不可能来这种地方。
是不是原来的地方没了,重新建的妓馆?
门口的守卫见到三少年人站在门口,十分不耐烦地摆手:
“哎,走走走,这里不是小孩来的地方!有钱也不行!”
楚一鸣礼貌道:“劳驾问一下,这里是新建的吗,以前是什么地方?”
守卫眼神微变,抄起边上的竹棍,在楚一鸣脚边抽了三下,怒气冲冲道:
“不知道,赶紧滚,别逼老子喊人来。”
“呃,我……”
季空蒙及时拉住楚一鸣,一脸的天真无害:“师兄,我们先去吃饭吧,我饿了。”
说着还给叶晚使了个眼色。
叶晚看不懂他的眼色,但对于去吃饭的提议还是非常赞同的。
有事吃过饭再说。
于是,叶晚拉着楚一鸣另一边的袖子道:“师兄,我也好饿。”
楚一鸣左右各看了一眼,叶晚和季空蒙都是一副嗷嗷待哺的神情。
他宠溺地叹了口气:“好好,我们先去吃饭吧,吃好吃的。”
“耶!吃好吃的喽~”
提到吃,叶晚瞬间来了精神,兴奋到跳了起来。
楚一鸣终究是心软,不忍心饿着两个小的,只得顺着他们先去找个地方填饱肚子。
反正也不在乎多个一天两天的。
师妹和师弟吃饱饭更紧要。
尤其是季空蒙难得这么软呼地说话,应该是饿得有些狠了。
是他这个师兄做得不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