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孤舟未曾在意过自己的皮囊究竟如何。
因为在他看来，这种东西一文不值。
只有涉世未深的年轻人才会把皮相看得很重。
叶晚的成长出乎他的意料。
或许他的计划可以更稳妥地进行了。
能够跨境界对抗乌啼鸟的顶级佩剑、签订血契的也是顶级妖兽。
这等机遇，可不是一个普通修士所能拥有的。
就算乌啼谷的新主人飞升不了。
他还可以期待叶晚的飞升。
叶晚身上流着他的血，反而更方便施行转生阵。
只是还是得查探一下，这些年叶晚体内的换生阵有没有被破坏。
否则难以安心。
叶晚如今已经是个四阶修士，若要探查灵府内的情况不像婴儿期那么便利。
必须要征得她的同意。
叶晚目前对他感观太差。
如此一来，难以建立信任。
那就只有表明身份了。
“丫头，你既然从月落崖上下来，那我问你，你可认识一个叫叶晚的小姑娘？”
“认识啊，她死了。”
叶晚的语气满不在乎，仿佛在说一个不相关的人。
其实她的回答没有问题。
叶孤舟认识的叶晚确实是死了。
就算灵魂没有被换掉，此时此刻也已经被郑南生一剑捅穿了心脏。
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活着。
叶孤舟手指微顿，握紧了拳头。
他预测了好多种回答，但万万没想到叶晚会这么回答。
或许，刚才他应该直接表明身份，不该弯弯绕绕地兜圈子。
但既然话已经说了，就得想办法再引到他原来的轨迹上。
“哦？她是怎么死的？”
叶晚拍了一下身上的泥土，声情并茂道：
“那是一个艳阳高照的夏天，
风都已经热死了，一动不动。
云朵也热炸了，散成一颗颗棉花。
山上的溪水也干涸了，开裂的水沟底有一只晒干的蛤蟆。
它的身体已经彻底干瘪了，但是嘴巴还张着，
你猜它说什么？”
“……”
叶晚说了一堆废话，像是在刻意回避他的问题。
叶孤舟本以为她是个没心没肺的。
没想到她是真的疯。
还是说，这疯是装出来的？
如果是，那还真不简单。
想玩，奉陪到底。
叶孤舟冷笑道：“那它说什么？”
叶晚翻了个白眼：“它说，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听懂了吗？”
“……”
到底谁把叶晚养大的？
怎么养成这个样子？
这不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吗？
三岁的孩子都不会说这些无厘头的话。
慢慢切入话题显然是行不通，从一开始就应该直截了当地表明身份。
“晚儿，我是你的父亲。”
叶晚义正严辞道：
“不可能，我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没有父亲。”
叶孤舟逐渐失去耐心，强压住心中的愤怒：
“谁告诉你的？”
叶晚睁着眼睛说瞎话：“我师父。”
“他在骗你！我就是你的父亲，你的名字都是我取的，我留给你的本命玉器上面就刻着你的名字。”
哦——
叶晚恍然大悟，是有一块玉器上面刻着她的名字。
她在仙尊府后面几天开销实在是不够了，就把它卖了。
什么样子她记不清了，只记得那天吃的是卤鸭子。
那鸭子肥而不腻，肉质鲜嫩。
一点都不塞牙。
她没忍住点了两只。
老板还大方地多送了一份小菜。
这下好了，这人居然说是本命玉器。
好像很重要的样子。
要是他知道玉器被卖了，会不会恼羞成怒直接杀了她？
咕噜噜～～～
这一想到吃的，叶晚就感觉饿了。
昨天晚饭，朱广说今早蒸大肉包子。
说要留一整屉给她。
得赶紧回去才行，不然包子要凉了。
叶晚的表情显得有些庄重。
叶孤舟以为她终于悔悟，心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就算是个傻子，也应该能分清亲疏关系了吧？
师徒情义再重，又如何能重过血缘呢？
只见叶晚低垂着头，颇为歉疚道：“对不起哦。”
叶孤舟语气也恢复温和：“没关系，为父怎会忍心怪罪你呢？”
叶晚继续道：“那玉器被我卖了。”
她的头低得更低了，真诚解释道：“你说你也是，这么宝贝的东西就自己留着呗。你给我，能有什么好下场？”
卖了？
卖掉自己亲生父亲留给她的玉佩，这是人能做出来的事情吗？
好，好得很。
叶孤舟觉得这辈子最大的耐心已经全部用完了。
这下不用费心思探查叶晚的灵府了，连作为引子的玉器都被卖掉了。
转生阵还有个屁用！
这叶晚和洛鸣鸢果然是亲母女，一样的愚蠢。
把他完美无缺的计划毁得彻彻底底。
他算计了一百多年，到头来还是落得一场空。
既然如此，那便都去死！
叶孤舟突然发飙。
这下不是树叶，而是无数利刃向叶晚飞过来。
叶晚重新祭出佩剑，这次居然出奇的顺利。
她甚至不需要挥舞剑身，红剑本身迸发的灵气就直接震碎了了飞过来的利刃。
叶晚提气轻身，拔剑就冲着叶孤舟砍过去。
叶孤舟虽然身负残疾，但却丝毫不影响移动。
总是能快一步躲开叶晚的剑。
他的身体悬浮于半空，白色的衣袍随风飘浮。
除了拥有实体，看起来和南境竹林中的那个黑袍男有点像。
苏寒江当时是用什么来对付黑袍男来着？
叶晚轻巧地躲过一招之后，收起了佩剑。
这让叶孤舟有点看不懂。
叶晚依靠着这把剑才勉强和他打平。
眼下收起来，是打算放弃了？
但下一秒，叶晚已经逼近了他的耳畔。
他急急躲过，甚至没来得呼吸，叶晚又出现在了他的视觉死角。
意识快过身体的反应。
虽然知道要躲开，但叶孤舟这一次已经躲不开了。
叶晚这一拳重重的地轰在了叶孤舟的脊椎骨上。
她的力道没那么重，但叶孤舟却清晰地听见了骨头碎裂的声音。
叶孤舟刚摔到地上，叶晚又在他的下一步等着他。
这一步的间隙很大，若是他的脊椎没有受伤，是可以躲过去的。
但是，他现在脖子以下全部都动不了。
他趴在地上大吼一声：“住手！”
哐得一声！
叶晚的拳头还是落了下来。
叶孤舟觉得自己的身体断成了两截，口中吐出鲜血来。
“你……小小年纪，竟然如此心狠手辣……”
叶晚起身，站着看着他：“过奖，不像你，一把年纪了骨头断啦！”
“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对我？”
叶孤舟不死心，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叶晚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为何能做到如此地步。
叶晚冷冷道：“不为什么，看你不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