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自家义兄吕小伟突然提出的谋反罪,怜烟不解的问道:“可是,夏书他没有谋反啊?难道义兄准备给他栽赃?”
“这叫什么话,什么叫栽赃,我刚刚使用他心通技能,在夏书的脑海中,意外的看见了一些画面,还真的和谋反有些关联呢。”
“不会吧?”怜烟有些意外,“他一个手无寸铁的文官,既不是皇位的继承人,也不是王爷,更不是权倾朝野的大将军,他怎么可能谋反呢?这不但没人支持他,就算说出去也没人信呐。”
“非也,非也”吕小伟摇摇头:“你所理解的谋反,难道仅仅是起兵造反、夺取皇位之类吗?其实不然,我给你举几个例子,不说历史上赫赫有名的胡惟庸案、蓝玉案,他们也并没有实际起兵吧,但都是以谋反的罪名被诛杀,还牵连了几万人。就说仅仅一个僭越,就够得上谋反大罪了,比如这位夏书,家里就藏着一些不该有的衣服。”
“可是,这些年来,朝廷对于那些富商的服饰,早已经开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还有谁会拿着太祖高皇帝那十五次的服饰令说事?假如义兄以这个罪名给夏书定罪,旁人会不会认为是小题大做?或者说义兄是故意找茬?”
(隆庆万历年间,官府对服饰制度的管控愈来愈放松,人们的僭越行为也越来越放肆。《嘉靖吴江县志》中:“习俗奢靡,故多僭越,庶人之妻多用命服,富民之室亦缀兽头,不能顿革也。”)
“你说的有道理,这些年的服饰管理,的确比以前松动了很多,民间的服妖现象屡见不鲜,那些商人堂而皇之的身穿绫罗绸缎也没有任何官员制止,只是你忽略了一点,那就是太祖皇帝制定的服饰律法,并没有废除啊,理论上来说,那些律法和大诰一样,都是现今正在使用的律法,我用律法给他定罪,没有任何不妥,更何况,这个夏书家里珍藏的那些衣服,可不仅仅是一般的衣服。”
“哦?”怜烟听见义兄说,夏书家里的衣服不一般,顿时来了兴趣,满脸兴奋的问道:“义兄,他家的衣服是款式不一般?还是用料不一般?又或者是颜色?”
吕小伟看着兴高采烈的怜烟,果然只要是个女孩子,就逃不过首饰衣服的真香定律,都已经变成了魂魄,提起衣服来还是那么兴奋,就算她已经不能穿,也丝毫没有阻挡住热情。
眼看吕小伟没有回话,怜烟仿佛忽然想到了什么,惊呼道:“他家衣服的颜色,不会是黄色的龙袍吧?他也太大胆了!”
“还真让你猜对了一半。”吕小伟满意的点点头,看着怜烟如今在破案思路上,有了很大的进步,不再局限于闺房女子的思维,而是能够举一反三,有种老怀甚慰的感觉。
“说对了一半?义兄是什么意思?是黄色对了,还是龙袍说对了?”
“是龙袍!”
怜烟听见吕小伟的话,实在不能理解,不禁开口问道:“义兄,你没看错吧,这个夏书脑子有问题吧,龙袍这种东西也敢私藏?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啊,再说了,龙袍除了象征意义,还有什么用?他吃饱了没事干,藏这玩意干嘛?”
其实怜烟说的,也正是全天下人的普遍认知,龙袍这种东西,除非是有人嫁祸,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假如你真的掌握了绝对实力,自然有人将这些衣服披在你的身上,从而改朝换代。
假如你没有实力,那唯一的下场就是抄家灭族,没有第二条路可以选,哪个正常人会无缘无故沾染这种东西呢?
其实,在刚才和夏书的言语交锋中,吕小伟先是故意激怒对方,然后打开他心通,准备探查这个二品大员的内心,找寻他违法犯罪的证据。
尤其是吕小伟那句“你自己干的那些不要脸的事情还少吗?”,更是故意说出来,为的就是引导夏书回忆他在私底下干的那些龌龊事,以便吕小伟掌握了之后,寻找证据来对其治罪。
只是吕小伟万万没想到,正是因为这句话,让他发现了夏书脑海中记忆的地下密室,而且随着夏书的眼睛角度,更是看见了几十箱的金银首饰、古玩珍宝。
当然,按照如今的朝堂风气,别说他这个做官几十年、高居二品的官员,有些三、四品官员搜刮的钱财,也许都不止这个数,所以仅仅依靠这些财物,吕小伟也还是只能向皇上和内阁上密奏参他。
但是自古有句话,叫做多行不义必自毙,这个夏书或许是坏事做得太多,老天爷也不愿意饶过他,所以偏偏让吕小伟在他心通技能中,看见了匪夷所思的一幅画面。
画面中,夏书小心翼翼的从柜子中,取出一件大红色的衣服,然后借着烛光,贪婪的轻轻抚摸着这件衣服,随后更是穿在自己身上,作出威严的各种动作。
起初吕小伟还以为,这个老小子也是后世那些cosplay之类、角色扮演的爱好。
可是随着那件大红衣服上的暗纹,在烛光中若隐若现,虽说一般人看不清楚,但是如今的吕小伟却是能够一眼认出来,那居然是五爪金龙!
吕小伟在震惊之余,又仔细端详了那件大红色衣服的样式,突然有一句话涌上心头:“宋朝皇帝鲜少穿华丽龙袍,而偏爱简单素净的红袍。”
可是,自古以来,历朝历代皇帝穿过的龙袍,除了一部分会选择吉日,在皇家祭坛上焚毁外,其余的都会深埋地下,或者陪葬,不可能在民间流传。
而夏书这件明显是宋制的龙袍,又是怎么到了他手上的?难道是他自己缝制的?那他的身份又和已经消亡的大宋,有什么关系?
虽说吕小伟一时之间,想不通这其中的所有细节,但是经过再三确认,还是能够认定,夏书珍藏的这件衣服,确实是龙袍无疑。
这个发现,才是吕小伟最后敢于直接打断夏书的威逼利诱,然后直接驱逐的真正原因。
不过,对于二品大员谋反这种通天大案,而且还是挂着钦差头衔的二品大员,吕小伟按照律法,并不能直接罢官审判,最起码得密奏,还是要做得。
随后,吕小伟依照刚才他心通中记忆的画面,详细描述了夏书密室的位置,更是直言这位二品大员私藏龙袍,有不臣之心。
同时,吕小伟还在密奏中,将自己这段时间对应天府及下属的辛县、江县官员的自白内容,做了简单的描述,恳请皇上派遣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法司,共同组建联合调查组,一起来应天府对这些官员展开三司会审。
在密奏一气呵成后,吕小伟更是小心的将其封皮折角重封,两端盖印,使用的正是皇上专赐用于密奏的银印,以此来凸显这封密奏的重要性。
让怜烟亲自带着密信,去锦衣卫南京驻地,并且当面告诫此信的紧急性和重要性,然后严令锦衣卫使用他们的渠道,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
李强案到了现在,已经不是简简单单的一桩判错的盗窃案了,虽说案情简单,又不牵扯人命,但是背后牵扯的势力,已经不是吕小伟一个人能主导的,这件案子背后到底能不能扳倒夏书这个二品大员,只能取决于皇上的心思。
怜烟向锦衣卫送完密奏后,回来向吕小伟复命时候的一句话,也许是这件事的最终结果:“义兄,假如朝廷虽然找到了龙袍,但是由于各种原因,比如太多的文官抱团求情,最后不认定夏书谋反的罪名,搞一个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咱们怎么办?”
“呵呵”吕小伟笑了,怜烟的这个问题,也是他最不愿意看见的结果,但是也表现出了怜烟唯恐夏书逃过律法惩戒的担心。
只见吕小伟悠悠的对着怜烟说道:“我曾经对你说过,只要证据确凿,所有触犯律法的人,都应该接受应有的惩罚,无论用什么方法。”
“对,就应该这样,义兄前几年还批评我不应该用私刑呢,这几年见了这些贪官污吏后,不也赞同我的办法了吗?”
“这不是赞同,我早就说过,所有一切的惩罚,都要建立在铁证如山之后,你可不要想当然的随意杀戮,那是会犯错误的,当然,倭寇除外,你懂得。”
吕小伟掐算了一下日子,锦衣卫就算使用八百里加急,上报自己的密奏,加上朝堂之上讨论、决策最终来应天府的钦差人选,这件事怎么也得等半个月,才能有回信,这段时间,足够自己养精蓄锐,重点侦破李师爷他们遇害的案件了。
或许吕小伟原本就是劳碌命,老天爷根本不会给他喘息的时间。就在密奏发出去的第二天,前去探查黄村近况的张虎,风尘仆仆的赶了回来,并且带回了一个吕小伟意料之中的消息。
当初吕小伟让刘大明去京城押解玉佩案被抓的几个疑犯,回来应天府就近审理的时候,还派张虎去了昆山县白家村一趟,当时交代的任务有两件,一是探查白家村这个黄氏后人居住的地方,那些普通村民有什么异动,毕竟这里虽然叫做白家村,可是村子里面基本都是姓田之人,也就是黄子澄第二个儿子黄玉,改名为田彦修之后隐居的地方。
而当初所有的线索,以及人犯都是在这个围绕这个白家村抓获的,只是当时锦衣卫带着皇上旨意,强行接手了这件案子。
这段时间,吕小伟常常后悔,当初自己一时大意,没有在交接案子的时候,顺带把自己手中柳生的那块玉佩,一起交给锦衣卫,那样的话,李师爷他们也许就不会遭受无妄之灾了。
只是这世间没有后悔药,所以为今之计,只有找到真凶,才能告慰李师爷他们的在天之灵。
这次张虎回来的第一句话,就让吕小伟的心沉了下去:“大人,白家村所有人,全都不见了!”
“什么?有这种事?你慢慢讲,你说的不见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虎也不知道怎么形容,抓耳挠腮半天后,才硬挤出自认为恰当的解释:“就是,就是消失了,不知道去哪里了。”
“从你到达白家村开始说。”
其实张虎这次前去昆山县的白家村,一路倒也顺利,毕竟这个地方不算陌生,当初也在这里抓过田二爷夫妻,以及田二十九等人。
谁知到了目的地后,进入白村后的情景,让张虎大吃一惊,明明几个月前还人声鼎沸的一个村庄,如今竟然如鬼蜮一般,别说看见一个人了,就连那些农家常见的鸡鸭牛羊,这些常见的动物,也是没有看见一个。
张虎刚开始以为,因为牵扯上田家谋逆的案件,这些人被吓得逃跑别处了,可是他随机走进几户人家,发现那些粮食、衣物全都在家里,有些家里的桌子上,甚至还摆放着已经发霉变质的饭菜。
从这些表现出来的情景来看,所有的村民都是在很紧急的情况下离开的,紧急到就连食物钱财都来不及带走。
随后,张虎又联想到了吕府灭门案,李师爷他们遭遇职业杀手后殒命的案子,继而联想到,这些村民不会因为某种原因,被歹徒集体灭口了吧?
带着这个疑问,张虎又按照跟随吕小伟这些年,学到的一些勘探案发现场的经验,仔细查验了多家农户,不但对屋内的物品摆设全都移开,避免有人故意遮挡,就连院子中间和茅房,全都一一探查。
从所有的探查结果来看,所有这些农户的家里,以及房前屋后的土地,既没有近期挖掘的痕迹,也没有掩埋物品的迹象,而最关键的是,全村所有地方,包括这些农户的家里,全都没有一丝丝血迹!
一时之间,张虎也是不知所措,这一切的迹象都表明,白家村这五十多户人,好像是一夜之间,像水一样蒸发了,完全没有留下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准备去附近的村落打探消息的时候,村外的一些凌乱的马蹄印,引起了张虎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