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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星在村口的路上,捡到一个走失的乞丐,谁知道洗漱完毕后才发现,这个乞丐,正是自己失散十年之久的亲生弟弟李强。

就在大家高兴之余,讨要那些破衣服的村民,发现了一封加盖应天府官印的文书,上面赫然写着,失踪十年之久的李强,确是被应天府当做盗贼抓去判处了九年劳役,半年前才被放出来。

可怜原本就智力低下的李强,不知道走了多少冤枉路,整整用了大半年的时间,才走完了这仅仅三十里地!

李星看着像个小孩子一样,老实的坐在水桶里面的弟弟,那消瘦的脸庞,还有那满身的伤疤,一看都是以往的旧伤,大多数都是条形印记,由此可以看出,李强服劳役的这九年时间,过的应该很是凄惨。

其实,虽然李星没有看见弟弟服劳役的情景,但是只要想到李强的智力,也能猜到,作为一个智力只有几岁孩童的人,肯定不能按时完成那些繁重的劳役,那些如狼似虎的监工,怎么可能不处罚他呢?

这时,旁边有村民感叹道:“哎,李星你也别伤心了,那被判罚劳役的人,很多都是累死在了工地上,李强如今能够回来,已经是老天开眼了。”

“是啊,谁让李强犯了王法呢,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可是,我记得当初李强一直在村里啊,他这个智力,去哪里犯法了呢?”

这一句村民的随口疑问,让陷入悲伤的李星心中,也产生了一丝疑惑,对啊,亲生弟弟李强的智力情况,自己是最清楚的,他怎么还能犯了什么事情呢?

就算当初李强走丢之后,肚子饿了抢夺几个包子馒头,也不至于判了九年劳役吧?

以李强的智商,他还能犯下什么大案不成?您可别小看犯法这件事,没有充足的体力和智商,就是想要犯案,他也不会啊。

看着在木桶里面开心玩水的李强,李星想要完全了解弟弟犯法的这件事,碍于自己不识字,只能央求其他村民帮忙,将那封释放公文完整读一遍。

当大家从释放公文上面得知,十年前的三月份,在应天府下辖的容县,发生了连环入室盗窃案,最终抓获六名案犯,而其中一名潜逃之人,正是李星的弟弟李强,随后在应天府将其抓获,然后按照律法判处九年的劳役。

就在李星还在猜测,自己弟弟的智商,会不会是被坏人利用了,这才犯下如此重罪,否则,他怎么会入室盗窃呢?

这时,有一个村民仿佛想起了什么:“我说李星啊,这件事好像不对啊,我记得你弟弟失踪的时候,正是咱们播种的关键时刻,那会应该已经四月底了吧?”

李星的脑筋一时没转过弯,点头感叹道:“是啊,要不是当初忙着耕种,我就算拼了命,也要找回弟弟,这样他就不会犯下那些罪行,受了这么九年的牢狱之苦,你看看他的身上,全是伤疤啊。。。。。”

李星还没感叹完,村民立刻打断话题:“你先别感叹了,看来我的记性还挺好的,这里有问题啊,既然你弟弟是四月底失踪的,那么三月的案子,和他有什么关系?我记得那些年,你弟弟从来没出过家门吧?”

一语惊醒梦中人,李星这才想明白,刚才到底哪里有些不对,原来是时间的问题,那些年自己为了照顾智力低下的弟弟,从来不会让他单独出门的,偶尔的一两次走失,也都是在邻村或者郊外找回来的,他根本就没有时间犯案啊。

想到这里,李星再看看自己弟弟身上的那些密密麻麻的疤痕,心里压抑不住的愤怒,他们怎么能随便抓个人,就安上罪名呢?这是不对的,自己要为可怜的弟弟讨个公道!

“不行,我要去告状,为我弟弟洗刷冤屈!”

听见李星的这句话,旁边的村民都是大惊失色,纷纷开始劝解:“别折腾了吧,人都回来了,还是好好过日子算了。”

“是啊,你一个草民,怎么和那些当官的斗啊,别到时候把自己再搭进去,你的弟弟怎么办?”

“自古以来,冤死不告官,屈死不告状,这些话还是有道理的,你无权无势,怎么告啊?”

听见村民们的好意劝解,李星刚刚燃起的斗志,一点点的慢慢消失,他知道,这些村民都是善良的,他们的本意都是为了自己好,害怕自己在告状的过程中吃亏。

虽然他实在忍不下这口恶气,但是看着呆呆的弟弟,回想还未长大的孩子,以及贤惠的妻子,终究是没再鼓起勇气,去应天府衙门问个究竟。

随后的日子里,李星家好像回到了以前一样,每天清晨,李星都会继续带着自己的弟弟,去田间干活,然后一起回家,一起吃饭,一起休息。

这段时间,李星发现如今回来的弟弟,身体一直很消瘦,而且体力很差之外,他单纯的以为,只是因为弟弟做了这么多年的劳役,吃的也不好导致的,回家休养一段时间,也就恢复了。

虽然李星偶尔在休息的时候,看着弟弟身上的那些伤疤,都会有一股怨气盘旋在心头,但始终没有豁出去的勇气,去告状追问。

直到弟弟李强回家的两个月后,这一天,李星和往常一样,早上去弟弟的房间,喊了几声后,没有听到弟弟那熟悉的回答,没有多想的他就进了弟弟房间,这才发现弟弟蜷缩着趴在地上,旁边则是有一大摊血迹。

李星赶紧上前去,不顾他满身的血污,背起弟弟那微微颤抖的身体,就去找村子里的大夫。

经过诊治,大夫的一席话,却是再次唤起了李星想要给弟弟讨个公道的决心,只见大夫看着口鼻渗血的李强,长叹一声道:“这是油尽灯枯了啊,本来你弟弟年纪不算大,根本不可能到这种地步,大概和他这九年的劳役有关,要知道,一般人把劳役都叫做苦役,是有道理的,那些环境吃不饱、睡不好,还要在监工的皮鞭下,干一些繁重的体力活,就算铁打的人,也扛不住啊。”

“大夫,您想想办法,给我这命苦的弟弟抓些好药,调理一下吧,我求求你了,哪怕我卖房卖地,也要治好他!”

听完李星的话,大夫怜悯的看了这个满脸焦急的哥哥,又是一声长叹:“这种情况,药石已经不起作用了,就算千年人参,也只是让他苟延残喘几天而已,别浪费时间和精力了,回家去准备后事吧。”

大夫的话,仿佛一道晴天霹雳,李星万万没想到,重逢仅仅两个月的弟弟,生命就已经走到了尽头。

李星不知道自己怎么背着弟弟回到家的,就在刚进家门的那一瞬间,背后的弟弟动了一下,然后李星就感觉到,耳边传来了微弱的呼吸声,伴随着一句轻轻的话语:“哥哥,我走了,这辈子好累啊,下辈子我不想做人了。”

弟弟罕见的清醒,让绝望的李星仿佛看见了希望,他赶紧将弟弟从后背放下来,想要再去请大夫来看看,万一是他误诊了呢?

可是,残酷的现实让李星无法接受,因为他发现弟弟已经没有了呼吸,脸上却挂着解脱的神情,只是口鼻处的血痂,格外的刺眼。

李强冰冷的身体告诉他,弟弟已经离开了这个残忍的世界,心如刀割的李星,也只得跪请一些长辈,来共同操办了李强的丧事。

在让弟弟李强入土为安之后,李星收拾弟弟的遗物,虽说自古以来,国人都讲究死人用过的东西比较晦气,但是在如今物质匮乏的世道生活,那些棉服和被褥,可都是家里攒上好几年的钱,才能置办的大件东西。

李星作为农民,也没舍得丢弃,准备多洗几遍,自己使用,毕竟是亲弟弟用过的东西,在李星的眼中,不存在任何的问题。

可是,就在李星揭开被褥,准备拿出去浆洗的时候,他才发现当初从弟弟身上飘落的那张应天府释放文书,叠的方方正正的,就压在弟弟的被褥下面。

李星看见文书上那刺眼的红色大印,回想弟弟这两个月来,听见风吹草动就惊吓的模样,最后年纪轻轻就油尽灯枯的早早离世,以及最后在自己耳边那罕见的清醒遗言,这时,李星彻底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去给可怜的弟弟讨回一个公道,不能让他死了,还被人扣着盗贼的恶名!

这次李星的决心异常的坚定,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只是让妻子准备了一些干粮后,就直奔应天府衙门而去。

这个老实巴交的农民,根本没有想到,他拿着那封释放文书,连应天府的大门都没进去,仅仅是在门口问了一句找谁告状,就被衙役轰了出来:“哪里来的叫花子?懂不懂规矩?不管你要告什么状,去街对面写个状子再来,哪里有用嘴说的?没听过口说无凭吗?赶紧滚!”

李星虽然没文化,但是他听懂了衙役的话,让自己去街对面找人写个状子,虽然这个衙役有些凶横,但是人家毕竟给自己指了明路,李星还是点头哈腰的赔着笑,对这个衙役表示感谢。

可是让李星根本没想到的是,衙门对面的状师,听完他的简单叙述,当场告诉他,仅仅一张简单的状子,润笔费就要一两银子!

李星当场就懵了,作为一个土里刨食吃的农民,平日里除了缴纳各种税收,剩余的粮食也仅仅够吃个半饱,就连家里缺了盐巴和灯油,也都是从牙缝里省下来的粮食换的,半辈子经手过的银钱,也没有一两银子这么多。

在状师鄙视的眼神中,李星掏出全身仅有的十个铜板,苦苦哀求之下,依然遭到了拒绝,伴随着状师那句:“没钱还学人告状?输不死你!”李星的第一次告状,就在应天府衙门口结束了,他只能拖着失望的脚步,回到了三十里外的家里。

这天夜里,李星罕见的梦见了自己的弟弟,只见他的身体仿佛变回了十年前,还是那么硬朗健壮。

李强憨笑着站在门口,和哥哥打过招呼后,就开始在院子里忙活起来,又是扫院子,又是挑水,最后还不顾哥哥的阻拦,硬是用斧头劈了一堆的柴火,这才在擦汗中,渐渐消失,从始至终除了满脸的笑容,全程没有和哥哥说一句话。

被李强消失惊醒的李星,打开房门,看着屋外蒙蒙亮的天色,和并无异常的小院,这才确信,自己只是因为太过思念弟弟李强,而做了一个门,李强并没有回来做那些活。

坐在院子中的李星,满脑子都回响着状师的那句话“一两银子、一两银子。。。。”,这句话仿佛一个魔咒,一直不停的在脑海中徘徊,怎么也甩不出去。

在犹豫了两天之后,李星又坚定了告状的信念,第三天的清晨,他推着一石粮食(约95公斤,折合银子大约半两),带着自己仅有的一件棉衣,重新走上了去应天府的道路。

要说李星的这个筹钱办法,也是他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虽说家里现在一共有四石粮食,但这是一家子的口粮啊,就算再节省,一年没有三石粮食,那可是要饿死人的。

所以李星只得拿上仅有的那件棉衣,去当铺凑足剩下的半两银子,等到冬天再说吧,实在不行只能硬扛了。

等到李星仅仅的捏着那一两碎银子,重新来到应天府对面的地方,找到上次的状师,颤颤巍巍递上银子后,一盏茶的功夫,终于换来了那一张轻飘飘写满字的状子。

李星小心翼翼的捧着这张,承载着为弟弟洗刷冤屈的状子,重新来到应天府衙门外,一脸讨好笑容的对守门的衙役,说出了想要为弟弟伸冤的事情,同时还附上了那张带着应天府衙门大印的释放文书。

谁知道,那个衙役只是简单的看了一下状子的前两行字,就不耐烦的说出了一句话,而这句话,让李星又是心凉了半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