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白荣就要跟随大家走出大帐,身后传来一声:“白大人,请留步”。
白荣惊愕的看向身后的吕小伟,心想,自己和这位琴钦差大人数素未谋面,他留下自己作甚。
吕小伟迎着白荣疑惑的目光,面色淡然道:“白大人,本官初来乍到,对备倭军不甚熟悉,
我看白大人在军中威望颇高,想请大人协助本官暂时代管军中事务,白大人可愿意?”
从来没有文官对自己这种丘八和颜悦色的说请求,一般都是盛气凌人的指派任务,
完成的好也就作罢,稍有不慎就是板子伺候。
白荣其实心中对备倭军一众袍泽是有感情的,毕竟哪个地方都有败类,
但是自己在备倭军多年,能够协助吕小伟管理军中事务,也能够在旁边美言几句。
再加上自己能够得到钦差的信任,本身就是一件好事。
备倭军本身还有从三品指挥同知2人,正四品指挥佥事4人,人家吕小伟都没有叫,
自己还是识点抬举比较好,毕竟这帮文官可是杀人都不用上报的主。
于是白荣也不推脱,立即单膝跪地:“大人但有差遣,下官万次不辞。”
说罢,也就站在旁边,等候派遣任务。
这当然是客套话了,毕竟两个人也算是刚认识,吕小伟也没当真。
吕小伟接下来的话,让白荣刚更加震撼:“你代我管理备倭军,我去找回欠款,
这一个月内,如果备倭军再发生任何事情,我唯你是问!”
白荣连忙道:“谨遵律令。”
“我这里有一个人,是我的心腹,算你的副将,在你左右,
但是他暂时不方便露面,对外由你管理,重大事项你两个商议,有疑问吗?
“但凭差遣”
吕小伟心安了,虽说白荣名声在外,但是总归没有赵龙这种已经溶血了的人放心,安排到备倭军,肯定没有纰漏。
吕小伟暗中叮嘱赵龙几句,然后就跟着李师爷张虎等人。
先是回了宁府,给同知范文景通报了兵变已经平息的消息,
然后就马不停蹄的赶往吴师爷老家——300里外的常府!
。。。。。。。
吴师爷本名吴敏,以前是放高利贷起家,但是自从听说这些世袭官,没有银子,就没法当官,然后改行做这种放贷、跟随上任捞银子的勾当。
这种事情风险颇大,如果献出银子,最终没有当官,或者当官到那种偏远边塞,那不就是亏了吗?
但是吴敏是什么人,察言观色,早就跟兵部的人熟络了,知道哪里出缺,哪里多少银子。
好不容易攀上吴凡这个大树,祖上有余荫,恰巧没银子上任。
然后两人一拍即合,走马上任,花多少,加个十倍,不是就回来了吗?
没成想,连本带利收回来银子后,看见吴凡志大才疏,而且这几年也捞了不少,
这个吴师爷心中还多了点想法,于是和江湖上的人一起做了这个局。
而且吴敏也知道吴凡的银子是挪用的军饷,他不敢声张,
只能偷偷托人来追讨,自己到时候先拖着,拖个三五年,吴凡也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话说吴师爷坑了一笔银子,回家那是潇洒倜傥、宅子也买了,丫鬟都买了20多个,
但是,心中总是惶恐不安,但是还存侥幸心理,知道吴凡不敢说出去挪用军饷的事情。
不然那些大头兵肯定不会饶了他。
吴师爷根本就没想到骗点钱财这么小的事情,居然会引起兵变,而且还会惊动吕小伟这种钦差大臣。
吕小伟虽是七品御史巡按,但是官小权大,而且是进士出身,
相比较官场而言,吕小伟的分量,比正三品的吴凡有用得多。
更何况,吕小伟手中还有锦衣卫的张虎等人。
这些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货色。
吕小伟如果用锦衣卫,那肯定没话说,但是锦衣卫这些年干的事,一直是乱七八糟。
什么叫乱七八糟,是明明占理抄家,结果弄得天怒人怨,流传出去都是仗势欺人。
所以,吕小伟一直不用张虎这帮人,手法太槽了。
不管干什么事,都应该堂堂正正,带着证据去办,而不是那种明明有理,弄得别人说你狗腿子。
这一日,忽闻有人告官,状告最近发了横财的吴师爷。
消息刚传出来,拘传的衙役已经到家。
虽说这些吃人不吐血的衙役,吴师爷平时也都是哥们弟兄相称,经常一起喝酒招妓,
但是这次明显态度不同。
平时的吴大哥也不喊了,直接喊名字,银票也塞不到手里。
吴师爷抱着侥幸心理,还想起是其他事情告衙,结果一到衙门,一听事由,知道事情败落了。
吕小伟坐在县衙的侧旁,看见吴师爷被带上公堂,知道这件事稳了。
因为这种事,最怕找不到人;
既然找到人,不怕不认账;
既然认账,按照圣朝的规定,他的田亩和家产,都可以用来抵债。
没有什么审的,当张虎拿出借条的时候,一切就尘埃落定。
唯一难点,吴师爷把骗来的银两,一部分买了丫鬟,剩下的说是全部挥霍了。
常府的知府何雄本来还想卖一个大大的面子给吕小伟,毕竟这么年轻,名声就已经传到了首辅那里,前途肯定不可限量。
这也是吕小伟一上门,说明原因,何知府就抛开一切关系,直接拿人审案的原因,
毕竟平时都是拖一拖,看谁好处多。
何知府一看,银子没了,为难的看着吕小伟:“吕大人,这种情况,只能是官府重新发卖吴师爷的家产,弥补你的损失了,
至于能卖多少,够不够欠条上的钱数,只能卖完再说,你意下如何?”
吕小伟清楚这里面的猫腻,等着这帮衙役卖完了,田地宅子丫鬟全都便宜的入了他们的亲戚家里。
刚想说让赵虎这帮锦衣卫来发卖,突然眼神一转,看见低头跪在地上的吴师爷,发觉有点蹊跷。
一般人听说要卖自己的财产,都是极力劝阻,毕竟大家都知道,官府的发卖是怎么一回事。
可是吴师爷跪在地上,一言不发,好像直接认命了。
这个吴师爷真的就是这样的人吗?
吕小伟暗暗发动他心通,突然喝到:“吴敏,你把银子藏在哪里了?”
突然听见这声大喝,吴敏和何知府都吓了一跳。
只见吴师爷猛的抬起头,嘴里喊着:“冤枉啊,大人,小人那些银子都买了宅子和丫鬟,还有一些放出去的账收不回来了。。。。”
虽然吴师爷嘴里在狡辩,但是他打死也没想到,他心里想的都没逃过吕小伟的他心通。
原来如此,这个老小子在外面还有一个外宅,银票全部藏在卧房床下的石板下面。
这也就是吕小伟有他心通的技能,不然让这老小子蒙骗过关,不出几年,又可以翻身了。
只见吕小伟装作漫不经心的问何知府:“何大人,不知你对这个吴师爷是否了解?他在外面有没有外宅之类的?”
听闻此言,吴师爷脸色煞白,嘴角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何知府看见此情形,哪里还能不知道,毕竟当到知府的官,没几个笨蛋。
何知府安排几个衙役去街面打听,那些二流子消息最是灵通,不一会就打听到,吴师爷在城郊还有一处隐秘庄园,安置了一家人。
何知府二话没说,就要派衙役去拘人,毕竟几个百姓而已,冤枉不冤枉的,谈不上。
但是吕小伟不放心,毕竟数目这么大,而且银票也好藏。
假如人家一口咬定没有银票,你又如何,时间耗不起啊。
吕小伟起身,对着何知府一礼,口中说道:“何大人,下官对这种寻找物品颇有研究,不如我去一趟吧。”
何知府赶忙起身,双手抱拳道:“那就辛苦吕大人了。”
心里确在暗暗想,什么颇有研究,你恐怕是抄家抄出来的经验吧,这种人不能惹啊,太狠了。
衙役带着吕小伟和师爷,不到半日就来到了城外一处庄园,吕小伟一看,山清水秀,鸟语花香,这吴师爷还是个文雅人。
一脚踢开大门,一帮衙役如同猛虎入羊群,不一会就把全部人赶到了院子里。
吕小伟早就找了个椅子,就坐在院子正中,看着跪在前面一位瑟瑟发抖的美貌妇女,怀里还抱着一个孩子,
吕小伟和颜悦色的说道:“你是这个庄子的主人吗?姓甚名谁?和吴敏什么关系?”
美貌少妇抬起吓得惨白的脸,低声道:“大人,小女子李氏,是这的主人,房契可以作证,大人您说的什么吴敏,我不认识。”
衙役班头听后,唯恐怕吕小伟治他们的罪,毕竟消息是他们打听的。
赶紧上前一步,大喝道:“吕大人面前还敢狡辩,我明明在街面上打听的一清二楚,
你是那吴敏的外室,手里抱着的恐怕就是吴敏的私生子吧?”
听了班头的话,这个妇女装出一副可怜的样子,“各位大人,我真的不认识吴敏啊,房契是我的名字,请大人明察。”
吕小伟看着这个妇女装腔作势的样子,懒得废话,直接开门见山:
“别装了,吴敏已经招了,他骗来的银子一小部分故意挥霍,
还在家里放了一些陈年旧账的借条,以此蒙混过关,我且问你,你床下的石板里面是什么?”
听见吕小伟精准的说出了藏匿银票的地方,美艳妇女顿时瘫软在地,
一边哭嚎,一边开始骂吴敏:“这个天杀的吴敏,骗我给他生儿子,还说出事了他一人做事一人当,
留着那些银票给我们孤儿寡母养老,结果才进去一天就招了,这让我们下半辈子怎么活啊。。。。。。。”
周围的师爷和衙役也用一种敬佩的眼光看向吕小伟,什么叫神人,人家都没进卧室,就知道床下藏着银票。
难怪人家年纪轻轻就能和知府平起平坐了。
两个机灵的衙役赶紧又返回卧室,果然从床下的石板底下拿出一个紫檀的盒子,
衙役也没敢打开,直接拿出来,当着吕小伟的面用刀别坏锁头,直接献给吕小伟。
吕小伟轻轻掀起盖子,里面静静的躺着一叠银票,每张1万两,粗略一数,竟然有20张。
吕小伟也不废话,直接把盒子交给师爷,然后对这些衙役道:
“吴敏可能还牵扯别的案子,这些人都带回去问话,有罪的治罪,没罪的再释放。”
“是,大人”
吕小伟带着银票盒子直接去找了何知府,当面点出13张银票。
对着何知府道:“何大人,按照欠条所写,这13万两银子就是吴敏诈骗的军饷,
据传这个吴敏平时就以放印子钱为生,其余的银子从何而来,
还请何大人一定要秉公执法,查明原因,如果确有坑蒙拐骗,一定发还受害人。”
吕小伟话音刚落,就见何大人一脸正色:“吕大人所言极是,本官一定查清吴敏所涉案子,如果真的有犯罪,决不轻饶。”
吕小伟听言,心里暗叹一声,知道按照如今的风气,这笔银子能有一半回到受害人手里就烧高香了,毕竟这是一个军饷都敢层层剥皮的时代。
拒绝了何知府的酒宴款待,吕小伟带着师爷马不停蹄赶回宁府。
至于吴敏的下场,可能不会太好,不管他了。
骗一个武官 ,无所谓;如果一个文官出面了,诛你九族都是轻的。
你要说平常人老百姓告官,肯定不会这么快结案。
毕竟吕小伟进士出身做官,还做到了湖广巡按钦差大臣,万一哪天巡到你这里,你还敢拖拖拉拉?
银票在手,吕小伟都没想到这么顺利,来回不到半个月,毕竟古代的路不能和现代比。
吕小伟揣着银票,回到宁府,兑换了现银。
押着白银到备倭军的时候,全军沸腾了,毕竟欠饷这么久了,闹了多少次,都没有下文。
听闻吕大人说一个月就补齐,大家刚开始都没相信,谁知道这仅仅过去了半个月,就看见吕大人亲自押解银子回来了。
听见发钱,谁不激动。
以前的文官都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以往每个月的10两饷银,发到手里能有5两就谢天谢地了。
大家当兵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说话算数的文官。
难道现在的文官转性了,居然关心我们这些大头兵了?
有了钱,肯定是要去宁府消费啊。
随着这群大头兵走街串巷购买东西,提起银子就说吕大人的“千里追银”。
吕大人的威名再一次响彻宁府大街小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