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天靠坐在椅子上闭目沉思,足足过了小半天,绞尽了脑汁仍是一筹莫展,待他再度睁眼之时,眼珠子已布满了血丝。
心头如系上了铅坠一般,几乎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蓦然叹了口气,秦天起身将《道起》放回原处,与值守的鹤发老妪打了声招呼,便自行离去。
此时,天神学院喧嚣不复,唯有秦天一人低垂着头,像是头负伤的孤狼,在其中漫无目的地游荡起来,从藏书楼逛到了教学楼,又从教学楼逛到了宿舍楼,如此往复。
“不知我还能撑多久...”
秦天的意志可谓消沉到了极点,觉得自己的生命,已经开始倒计时了一般。
直至此时此刻,他才赫然发现,自己在这世上的牵挂其实并不多。
父母早在他年幼时便不知所踪,与他相依为命的爷爷,也在两年前病逝了。
纵使自己撒手人寰,会为之而介怀的人,恐怕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最伤心的怕且是曹青竹了,他们两人相识的时间并不算长,彼此间亦未曾说过什么山盟海誓的话,可那份感情却是实打实的。
不知她这般似水做的娇弱人儿,会哭成什么样。
胖子与戒痴两个把兄弟,想来也该会为他而哀悼,毕竟一人曾被他解救于水深火热,另一人更是与他出生入死,说是患难之交都不为过。
除此之外,还有赵老头,简梦真...
往日的一幕幕,如走马观花般呈现在秦天眼前。
哀莫大于心死。
魔气的侵蚀实际上不过是开端罢了,留给秦天的时间还很多。
然而这份明知死亡临近,却只能坐以待毙的无奈,却使得他心境上的裂纹在无限扩大,身上的灵力波幅极不稳定,大起大落如江海潮汐,隐隐有了溃堤的征兆。
“嗡...”
就在此时,一道绚烂剑光由远及近而来,伴随透亮的剑鸣声响彻四野,不但打破了周围的死寂,更将笼罩于秦天心间的重重迷障划破,使其得以重见天日。
一把锈迹斑斑的铁剑,就那么安安静静悬停于秦天身前,一人一剑,互相“对视”,无言无语,仿佛时间都为之静止了一般。
锈剑剑灵复苏,与秦天心意相通的它,感应到了主人的情绪波动,便在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多亏你了...”
蓦然间,秦天洒然一笑,眸子已恢复了清明,一把将长剑握持手中,以手指肚轻轻摩挲剑身,身上翻涌如沸汤的气机,亦渐趋于平缓。
虽是一路跌跌撞撞,秦天终归还是战胜了受魔气侵蚀的恐惧。
福祸相依,这亦是一场道心的砥砺,幡然醒悟后,他的气息比起过往,反而多出了一股浑然天成的圆润感。
“本大爷可是连祝融真灵都斩灭过的,区区魔气就想要我屈服?没门!”
秦天眼神刚毅,对手中的锈剑低声道:“你愿意助我吗?”
“嗡...”
锈剑颤鸣不已,未等秦天激发灵力,便有道道剑气萦绕剑身,流转不息。
地球是上古圣人所布置的禁绝神魔之地,自然无望能寻得神魔传承。
但小玄界则不然,至今仍有为数不少的神魔真灵沉眠其中。
无名功诀便是误打误撞间,取自青阳部落的祭祀灵窟,换而言之,在别的小玄界当中,也极可能会有神族遗留下来的传承。
秦天有种大胆的猜测,锈剑极有可能是一条通往各方小玄界的钥匙。
锈剑亦似乎被他的情绪所感染,剑身之上有乌光升腾,有如夜幕般深邃。
秦天福至心灵,只要他愿意,便能随时重现当初斩杀孽龙的一剑,构建出一条通往未知小玄界的空间通道来。
但机遇亦与风险并存,小玄界充斥着太多的不明朗因素,可能会是断绝生机的万里赤地,亦可能会是妖兽横行的险域。
上次好歹有戒痴与他照应,这次孤身上路,风险自然会大增。
不过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犹豫的了。
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
情况再坏,总好过眼睁睁看着自己魔意渐深,最终被彻底吞没了意识,沦为祝融恢复实力的养分。
秦天神情凝重,单手持剑,浑身剑意流转,平地激荡起一阵罡风,席卷四下。
只是还未等他挥出这一剑,距他身前五步之遥处,却蓦然间现出了一道黑洞洞的裂隙,从中走出一个筚路蓝缕的老者。
老者满脸焦黑,像是摸了一层炭粉似的,一头白发似乎因高温而蜷曲,连衣衫也被灼烧出一个个孔洞来,只能勉强遮盖住身体。
两人都以一副见了鬼似的表情,大眼瞪小眼看着彼此。
“我靠!你这混小子是要反天了不成?敢跟我老人家亮家伙?”还是老者率先回过了神,当下就是一阵吐沫四溅,跳着脚骂骂咧咧。
而早在老者现身的一瞬,秦天的心神又是一阵失守,浑身剑意随之而消散于无形,连手上的锈剑都“咣当”一声就掉地上了。
他长吁一口气,感慨道:“若你再晚上一步,怕是没机会再见到我了...”
赵老头有些愕然,心想这小子莫非吃错药了不成,明明是个不肯在嘴上吃半点亏的主,怎就一改常态,像头没脾气的小绵羊似的,他试探性问道:“秦小子,你幻绝症了?”
他娘的,果然不愧是口含天宪的飞升境老神仙,随口的一句玩笑话都能成真。
秦天有气无力道:“你老人家,牛逼!”
旋即,他摊开了手掌,心念一动间便有一道紫金色的灵力升腾,如火苗一般在空中摇曳,细看之下,分明有毛细血管似的脉络,遍布于其中。
“我入魔了,你老人家替我瞧瞧,还剩多少的时间好了。”
秦天耸了耸肩,以故作洒脱的语气说道,却难掩盖心间的那份患得患失。
赵老头显然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脸色阴沉得都能滴出水来,他默不坑声,一把拽过了秦天的手臂,以二指抵住其手腕根部,悄然渡入了一缕灵力。
良久后,他才沉声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天叹了口气,道:“就是学了些不该学的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