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村里有一件很邪乎的事,那就是不知从多少年前开始,村子里总断不了一个疯子。
当一名疯子死亡之后,必然会有另一人疯掉,这事总是来得莫名其妙,毫无征兆,许多年来,这事困扰了一代又一代人。
多数人相信这是风水问题,但请了多少先生来看,一个个都说得头头是道,破局也各种各样,但就是没有一个高人能解了这迷局。
还有人说村里有一只恶鬼,发疯是因为被恶鬼缠身,当一人死后,恶鬼没了容身之处,就重新选一人,而被选的这人就会疯掉。
最初,这种说法还流行过一段时间,于是又请各方高人,做了许多场法事,各种驱邪赶鬼的手段弄完,事情还是得不到解决,这个说法自然就不攻自破了。
我知道原本的疯子叫来福,已经疯了很多年,幸好这人疯之前娶了媳妇生了娃,一直被照顾得很好。
不料,这个疯了好多年的人,前天却忽然一下就死了。
我之所以着急,是因为刚刚听到了好朋友的名字。
喜子是我四年级时的同学,只是那小子因为留级,我们两个才不在一个班了。
“还有哪个喜子?就是留级的那个!”
二妮的回答,让我没了侥幸,厄运降临到了好朋友身上。
“神婆子与喜子在哪里?”我连忙问道。
“跟我来!”
二妮拉着我的手,向学校中心的大松树就是一路小跑。
这座小学,原本是一座庙,破四旧的时候才改成了学校,因此周围各村有什么祈雨上香的事,都到学校正中心的大松树下进行。
我们两个才一赶到,就见大松树下围着很多人,学生、老师以及跟来的闲人都有。
“让一让,让一让!”
二妮拉着我一路就挤了进去。
我一眼就看到了喜子,只见他正被神婆子牵着手、按着头,对着大松树一个劲的磕。
我与二妮站住了脚,一阵紧张地看着神婆子做法。
说是做法,神婆子也就是挥舞着一把佛尘,一边控制着喜子,一边乱跳乱舞,一边口中念念有词罢了。
神婆子念得又急又快,而且声音怪异无比,内容听不甚清,我只听懂了天灵灵地灵灵这几个音节。
“这就是跳大神?”
我也不懂,反正就见喜子迷迷瞪瞪被按着磕了无数个头,然后又被扯起来,绕着大松树左三圈右三圈开始转,每转三圈就又开始磕头。
围观的人中,有一对中年夫妻,女人在哭,男人一脸紧张,正是喜子的父母。
我挤了过去,紧紧握住了女人的手,一声也没吭,这还是我远门的舅妈,都熟悉得很。
“玄儿,你也来了,你表哥都这个样了,可叫我以后怎么活也?”
女人扭头看了我一眼,似乎看到了亲人,于是放开了嗓子,哭得更厉害了。
“哭什么哭,孩子还没死呢?”
喜子爹怒骂了一声自家女人,但一张脸死死盯着喜子,紧张得要命。
喜子娘收了声,但一张脸上,泪痕擦都擦不干,真正是母子连心,痛苦紧张得要命。
就这一会功夫,神婆子已经扯着喜子做完了法,又按倒在喜子爹娘面前猛磕头,另一边还在又唱又跳,难得她一个小脚老太太,折腾这大半天,依然精神得很。
“嗯?”
我在喜子开始磕头的时候,就松开了喜子娘的手,退到了一旁,一边盯着做法中的两人,无意间与神婆子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是一怔。
“神婆子的眼神真可怕!”
我心中莫名其妙就有了这么一个感觉,又觉得被一双眼睛盯住了,同时心中一寒,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真是怪怪的。”
我嘀咕了一声,抬眼又看了一眼神婆子,蓦然发现对方竟也盯着我,虽然对方依然扯着喜子在做法,但我就是有这个感觉。
“吾乃黎山圣母,今日降下神明,左有樊梨花、刘金定,右为白素贞、祝英台,四大弟子随伺,今日护佑此子,尔等不跪拜,更待何时?”
神婆子一声大喝,声音清雅,词句古朴,顿时周围人跪了一地。
“这就是跳大神,黎山圣母自然是大名鼎鼎的,四大弟子也是鼎鼎大名的,可刚才神婆子那眼神,可不太像神仙?”
我一阵疑惑,于是就忘了跪拜。
“快跪下!”
左手一紧,一只小手伸了过来与我握在了一起,正是二妮跪在地上扯着也让我跪下。
“二妮的手怎么这个样子,软绵绵握着挺舒服的?”
我被二妮扯得蹲了下去,心里觉得怪怪的。
这还是懂事后,牵女生手的时候,第一次有这种感觉。
刚才一路也牵着的,但我一心急忙忙的,并没有什么印象,不知当时是什么感觉了,随即想起二妮一心要与我相好,于是心中一荡,我忍不住握着的手紧了一紧。
“你……”
二妮正一心在我身上,我这一握,她立刻就感觉到了,于是一下红了脸,并瞪了我一眼,但并没有把手抽出来,反而握得更紧了一些。
“这就是相好么?”
我不知道为何在这个场合却想到这件事,小小的年纪,第一次有了异样的感觉。
“啊……大家快起来,都起来,你们这是怎么啦?”
正心猿意马,忽然听到神婆子一阵慌乱的乱叫,于是我连忙抬头看去。
只见神婆子小脚迅捷的挪动,一个个把跪拜的众人扶起,同时口中只叫折寿了折寿了,黎山圣母去得太快,来不及通知大家,平白受了众人半个礼。
“不妨的,您老人家能迎接黎山圣母下凡,我们拜一拜也是沾点仙气!”立时就有位老婆娘高声叫道。
“对,拜一拜,都是应该的!”
众人立刻附和,没有一个人觉得不妥。
“原来这就是跳大神,请神仙下凡么?”
我还是不信,但也不会与众人对着来,扫视了一圈,发现之前围观的老师们已经退出老远,并没跟着跪拜,这才松了一口气,毕竟还是有明白人不信这个的。
“喜子好了么,黎山圣母那么大的法力,能让我家喜子好了么?”
喜子娘紧张无比的问道,喜子爹也紧紧盯着神婆子。
“我一个乡下老婆子,哪里知道结果,成不成难道你们没问清楚圣母她老人家么?”神婆子不慌不忙道。
“啊,我们没敢……没来得及问啊!”
喜子爹顿时吃了一惊,谁知道还有这么一说?
“可惜了!”神婆子叹息了一声,又道:“没问也没关系,反正圣母她老人家已经降下法旨,成不成,就看天意如何吧。”
“啊,这怎么成?麻烦您老人家再请一回吧!”
喜子娘觉得事情没圆满,立刻跪下磕头,要麻烦神婆子再跳一次大神。
“喜子娘,快起来,快起来,老婆子可担当不起,倒不是老婆子不愿意,而是这种做法,七天才能做一次,事先要斋戒,要沐浴,要熏香,要换新衣裳。”
神婆子一口气就道出了许多样。
“那好,回头我就去给你那个啥……我再扯七尺布,其他给你香火钱,七天后就再做一次!”
喜子娘十分坚决,不等神婆子回绝,就把这事给定死了。
“不用,不用,你今天给我的七尺布还没用完呢……”神婆子连连摆手。
“你哪里是没用完,根本就来不及用,而且这身上的衣服也不是新的,不知洗了几水了。”
我心中腹诽不已,却也没吱声,毕竟刚才那种阵仗,着实把我给震住了,到现在还在半信半疑中。
“这是谁家小娃子?”
神婆子不知为何却把话题一下扯到了我身上。
“这是周玄,他们是同学,也是远门老表!”喜子娘连忙回答道。
“这小娃子一股子灵气,能做两天伴就好了……”
神婆子小声自言自语道。
她这话说得又轻又快,其他人都没听到,只有紧紧盯着她、离她最近的喜子娘听到了。
我的耳目十分清明,注意力又特集中,于是也听到了。
我一直有一个感觉,那就是神婆子这老半天,其实在敷衍喜子一家,反而对我十分在意,只是对方做得似有意若无意的,我还不敢肯定这个念头。
“神婆子啥意思,为什么要我与喜子作伴呢?”
我有些疑惑不解。
“玄儿,妗子与你商量个事成不成?”喜子娘拉着我的手恳求道。
“妗子你说,啥事吧?”我连忙道。
“你看,你表哥都这个样了,星期六星期天不上课的时间,能不能过来陪陪喜子?妗子给你们炒肉吃,还有蒸鸡蛋行不行?”
喜子娘又是哀求又是诱惑,就是一个意思,希望我能过去陪陪喜子。
“妗子,这事我没问题,就是怕我奶奶不让我出门……”
我连忙回答道。
其实真没问题,但因为神婆子那些举动,让我又很不安,所以临机一动,便又加了个条件。
“……嗯,那好,下午我就去看你奶奶,我去帮你说。”
喜子娘开始有些为难,但很快就下了决心,反正孩子虽然有些疯了,但还不严重,对我也没什么危险。
去求老人家,也就是多说些好话,再买几斤鸡蛋,几斤糕点的事。
“我奶奶答应了,我就没什么问题。”我这才答应道。
“那就说定了,你们哥俩握个手再见吧。”喜子娘还当自己孩子好好的,对着喜子道。
“喜子,我回头就陪你玩!”
我先一步就握住了喜子的手,看上去两人是互相握了一下手的样子,于是喜子娘当时愁云就散了几分。
“咦,喜子哥的手,咋这么冷啊?”
我只觉两人双手一握,一股冰寒、阴冷、邪恶的气息,顺着我的手心就往心口钻,于是惊疑了一声。
“没有啊,喜子手暖着呢!”
喜子娘试了一把,连忙道,她也没多想,只以为是我这个小孩子的错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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