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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都市言情 > 皮囊之下 > 第104章 /(想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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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沅从吉姆房间离开,一名丈夫去见自己妻子的心理医生听起来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让金沅比较讶异的是,对于那一个小时厉列侬似乎不想让人知道。

庆幸的是,接下来的几天里,厉列侬行程还算顺利,他所居住酒店的墨西哥裔服务人员也没表现出什么异常。

而从1942情报小组所掌握的情报看,ai和他的兄弟们来洛杉矶更趋向于拉拢父亲旧日的追随者,从而扩展势力。

第五天,一行人离开洛杉矶,1942领导人的洛杉矶之行圆满结束。

他们从洛杉矶直接飞伦敦,抵达伦敦后和居住在伦敦的凯尔特后裔社团进行简短会晤。

没多做停留,会晤结束车队直接前往希思罗机场。

按照原计划他们将从希思罗机场直接飞布拉格,在布拉格经过短暂的停留后,厉列侬会参加周一捷克财政部部长的就职典礼。

那也是厉列侬为时十天出访的最后一个行程。

距离飞布拉格的航班还有四十分钟,厉列侬、金沅连同一名近卫队组长在希思罗机场的特别嘉宾休息室里。

厉列侬正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马不停蹄的赶行程让1942领导人脸上露出些许疲惫神色,金沅把一瓶提神饮料递到厉列侬面前。

“厉先生。”

睁开眼睛,厉列侬没有接饮料,而是抬手看了一下腕表,从他眉宇间隐约可见挣扎神色。

片刻,1942领导人以一种不容驳斥的语气:金沅,帮我定前往拉斯维加斯的机票。

四十分钟后,金沅和几名出访陪同人员以及六名近卫队队员飞往布拉格,而厉列侬和两名近卫队队员飞拉斯维加斯。

离开前,厉列侬一再保证,他会准时出现捷克财政部部长的就职典礼上。

“金沅,这是我的私人事情,介于这是私人事情我不想被谁干扰到。”厉列侬如是说着。

金沅只能无奈的坐上前往布拉格的航班。

那庭院灯也就刚刚点亮,那挂在草尖上的露珠还没有成型,那挂在夜空的初月才从淡色变成亮亮的月白色。

那在四角亭上做瑜伽的女人身体还没有热透,那脚踩在草尖上从庭院灯下经过的男人穿着一袭海蓝色军服,英俊如斯,一步步往着四角亭而来。

英俊男人的到来让站在四角亭外的两名高挑女人选择离开她们所站的方位。

男人站在了女人面前。

唤:“厉太太。”

在那声厉太太中她这才如梦方醒,目光第一时间触到男人镶在军装上淡金色的肩章。

肩章往下是同色双排纽扣,笔直的裤管,乳白色皮鞋,目光再往上移动,立领上是让女人看了忍不住会做吞咽口水状的喉结,依次往上,美好的下颚弧度,俊美的五官,梳得整整齐齐的发型。

男人的声音温柔得宛如落在草尖上淡色的月亮光华。

“不知道我有没有那个荣幸陪你到花园散步?”

身穿海蓝色军装的男人,以及他说的话,是如此的似曾相识,这时她应该把手交到那只等待在半空中的手上。

事实上,她也那么做了。

在指尖即将触到他时,毫无形象的大叫了起来。

“怎么了?”

手指向他:“厉列侬,转过身去。”

如她所愿。

快速拿下夹在头发上乱七八糟的发夹,把那件披肩披在身上,整理好头发、披肩,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心里有点沮丧。

现在穿在她脚上的是一款球鞋,恼怒盯着自己的球鞋,抬起头来时。

眼前的男人赫然一副被她迷住的样子,于是她问他,皇冠和水晶鞋漂亮吗?

“漂亮极了。”臂膀勾勒出骑士般潇洒的括弯弧度。

弯下眼眸,把手臂穿进他臂弯里。

挽着他的手,下了四角亭的台阶。

“怎么来了?”宛如坠入情网中的女孩,在面对着忽然而至的心上人,咋惊咋喜。

“厉先生想和厉太太说一些话。”

“什么话?”

“嘘——”

乳白色的皮鞋和红黑相间的球鞋沿着小径,步伐一致,绕过成片的棕榈树下,他一只手遮挡在她头上,预防晚风把棕榈树的花籽吹落时掉落在她头上。

绕过那片棕榈树,是井然有序的玫瑰花,他摘下一朵玫瑰交给她,走过那片玫瑰花田,对面就是游泳池。

他们停在游泳池前,初升的新月刚好走到他们的头顶。

天上一弯新月,水中一弯新月。

他说:古希腊时期,一些人把月球称之为塞莉娜星,在那些人眼里,塞莉娜星是这个世界上最美的女人,比起镰刀形状的塞莉娜星,他们更喜欢变成圆盘形状塞莉娜星,他们认定满月时分,幸运会降临在他们身上,他们会在塞莉娜星最圆的晚上对她倾述心愿。

塞莉娜星是一位美丽能满足人们心愿的女人就这样一代又一代被流传下来。

“飞机可以飞上天空,汽车满大街行驶的时代,这些人发现那位叫做塞莉娜的美丽女人有着一张坑坑洼洼的脸,而幻化成镰刀形状、圆盘形状仅仅只是因为周期朝夕的牵引,塞莉娜星不具备任何法力,于是他们愤怒的抛弃了对塞莉娜星的信仰。”

那轮新月还在水中,那散发着香味的玫瑰花还在她手中。

他接过玫瑰花。

玫瑰花别在她鬓角上。

双手捧着她脸颊,深深的看着她,说:

“但有些人不一样,不管是塞莉娜星有着一张坑坑洼洼的脸,不管她是镰刀形状还是圆盘形状,不管她会带来灾难还是会带来幸运,在他们眼里塞莉娜星是独一无二的,从不会因为时间的倒退少一分热爱。”

鬓角的玫瑰花香在周遭环绕着,这一刻,它仿佛拥有了生命,它在她耳边悄悄的告诉了她一些事情。

她问他这是厉先生想告诉厉太太的话吗?

“厉先生穿越一万两千英里,为的是把这些话告诉厉太太。”

“一万两千公里得有多远?”她很好奇。

“天和地那么远。”

“哇。”

“厉太太高兴吗?”

“高兴。”

“那么厉太太明白厉先生说的那些话吗?”

“我想我是明白的。”

“说来听听。”

“厉先生想告诉厉太太,他是那些不会抛弃信仰的人,塞莉娜星在厉先生心里是独一无二的,厉先生会一直一直热爱着她,不管美好丑陋,不管她给他带来好运还是灾难。”

沉默——

“我说得对不对?”

草尖上的露珠这时已经成型,一颗颗粘在他的声音里,眼眸底下。

他用沾着露珠的声音说:

“对极了。”

半垂下眼帘,在那片阴影朝着她罩过来时闭上眼睛,在他唇贴上她唇瓣时惦记脚尖,手搭在他肩膀上。

披肩从她肩膀上滑落。

那轮新月还在水中,那散发着淡淡香气的玫瑰花还戴在她鬓角上,她站在游泳池旁边抚摸着被吻得发肿的嘴唇。

倒映在游泳池上的影子从之前的双变成单。

摸着被吻肿的嘴唇,捡起掉落在地上的披肩,脚无意识往前,两抹高挑的身影朝着她这边走来。

她问左边的那位:高云双,刚刚厉列侬有来过,对吧?

“是的,厉太太。”

脸转向右边:陈丹妮?

“是的,厉太太,厉先生刚刚来过。”

抬头看着那挂在天际亮亮的镰刀形状的塞莉娜星,都怪你太迷人了,导致于我变得傻乎乎了起来。

这下高云双和陈丹妮又要在心里偷偷笑话我了。

那种傻乎乎的状态延续到她回卧室,站在镜子前,鬓角戴着的红玫瑰和她红扑扑的脸颊、被吻得水水的唇瓣相印相衬。

快乐是那啤酒泡沫,发酵、蔓延、满溢。

满溢到她嘴角,满溢到她眼角。

弯下眼睛。

眉目弯弯。

先笑的是眼睛,笑着的眼睛里头有薄薄的泪光。

---

同一时间,金沅接到来自于1942智囊团的一通电话。

按照电话指示一一整理线索。

一个半小时后,经过层层叠叠筛选整理出来的线索使得金沅背部一阵发凉,额头瞬间遍布冷汗。

再整理一遍,其结果依然高达百分之九十准确性。

金沅打开窗户,大口呼气。

参与这次整理线索的1942成员之一问:“金先生,接下来要怎么办?”

“交给我来处理,在还没有给出任何对策前,你们不能透露任何信息。”

房间就只剩下金沅。

耗费近两个小时整理出来的大部分线索并没有让金沅感到有多吃惊。

1942出访团和ai两路人马相隔三个小时一前一后出现在布拉格机场,在捷克财经部部长就职典礼上,ai和他的一名助手将以服务人员的身份出现。

ai为什么会出现在就职典礼上其背后目的可想而知。

让人困惑的是,这位前墨西哥黑帮头号人物最小的儿子为什么不直接出现在布拉格,而是多此一举去了洛杉矶。

沿着这个线索,一名在洛杉矶和ai有过接触过的神秘浮出水面。

在1942所掌握的情报中,这名神秘人物在ai还没到达洛杉矶之前,曾经通过电子邮件和ai数次接触过。

表面看,这位神秘人物更趋向于一名赏金猎人,天性多疑的ai对这名神秘人物并不信任,在ai来一再坚持下,他们约定在洛杉矶会面。

会面期间,这位神秘人物不仅交给ai厉列侬近期的行程表,还给他拿到两张参加捷克财政部长就职典礼的入场券。

十分钟后,这位神秘人物拿着ai给他的酬劳离开。

关于这名神秘人物,1942唯一拿到的资料是他邮箱地址。

1942并没有从这位神秘人物的邮箱侦查到任何信息,邮箱主人精通各种反追踪术,保护隐私做得滴水不漏。

如果不是有游客无意间在深夜用手机摄像头拍下公园一角两个男人的会面情景,如果不是酒店摄像头捕捉到角落那把整张脸百分之三十藏在连帽风衣下、低着头从镜头前匆匆走过的男人的话。

如果没有以上两个线索所综合后的定论,金沅以及参与这次线索调查的1942成员们都会认定那位神秘人物仅仅是一名赏金猎人。

为了能和1942领导人培养出最好的默契,金沅和厉列侬一起出现在西点学校新生欢迎典礼上,他们一起进入西点军校,一起从西点军校毕业。

第一眼,金沅就把公园一角那个模糊的男人影像认了出来,结合酒店摄像头,得出结论:那名在洛杉矶和ai有过接触的神秘人物赫然就是厉列侬本人。

这一结论让金沅目瞪口呆。

想必,前墨西哥黑帮头号人物最小的儿子绞尽脑汁也想不到,和他交易的人赫然是1942领导人。

从一系列线索上看,厉列侬暗中导演了ai来到布拉格、出现在捷克财政部长的就职典礼上的戏码。

这个戏码有可能导致在捷克财政部部长就职典礼期间1942领导人被行刺的后果。

目瞪口呆之余,金沅大汗淋漓。

一夜未眠。

次日,金沅醒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拿起电话。

----

接到金沅电话时方为其正在伦敦。

挂断电话,方为其直接赶往希思罗机场。

在从伦敦抵达布拉格途中,方为其把金沅在电话里给他提到的几个关键点一一联系起来,脑海中经过几轮整理驳斥、肯定驳斥、再肯定后,一些想法在脑海中形成,逐渐清晰呼之欲出。

抚住额头,方为其被那个呼之欲出的念头笑到了。

发笑、摇头、自言自语:怎么可能,那个男人叫做厉列侬,在1942类似于发条般的培养体制下成长的厉列侬。

刚抵达布拉格,方为其就接到厉列侬的电话,在电话厉列侬就和他说了一句话“我让人到机场去接你。”

挂断电话。

片刻,苦笑:这个疯子。

一个半钟头后,在捷克政府为厉列侬安排的下榻酒店房间里,方为其见到了厉列侬。

厉列侬给他开的门。

打开房间门,方为其闻到房间里淡淡的尼古丁味。

给他开门的人脸上有旅途所留下的疲惫神色,但眼眸底下却有着与之相反的风采:坚毅、信念、执着、希翼。

那双眼眸在褶褶发亮。

蓝色路西法。

在那样的一双眼眸底下,方为其有很强烈的预感,今天他恐怕会从这个房间、这个男人面前铩羽而归。

厉列侬开门见山:方为其,我想把许戈带回来。

肩并肩和厉列侬站在落地玻璃前。

“泰勒告诉我,先天性人格分裂会在心理暗示下以揉眼睛、拼命尖叫、陷入昏睡等等等这样的动作来完成人格转换。”顿了顿,厉列侬说着:“许戈是属于后天性人格分裂,这一类人格分裂通常需要借助某种特大刺激,被压制的另一方人格才会醒来,比如在墨西哥那次。”

如果在机场时无意识的那句喃喃自语还带有些许质疑成份,那么此时此刻基本上可以确定他的猜想了。

厉列侬这个疯子。

“我把采集到在墨西哥机场、以及医院所有许戈出现的视频交给泰勒。”说话的人语气激动,似乎怕他听得不够清楚,频频解释:“泰勒就是许戈的心理医生。”

“那些视频、再加上一些特征、以及近阶段对许戈的观察,泰勒给出的结论是,长廊、环境、事件,以及特定人物是许戈完成人格转换的关键元素。”

依稀间,方为其记得在翠绿得可以滴出水来的长廊里,那抹行走在长廊里的瘦小身影看着好像要被风走似的。

他跟在她背后,心疼得要命,心疼得让他忘记了这个世界所有事情,只记得她的名字。

“许戈——”她回过头来,一脸煞白。

往前,她瘫倒在他怀里。

画面再往回倒,倒到好久好久以前的那个布拉格雨夜,倒霉透了的五金店老板家的小女儿也是在那个长长的走廊走失的。

眼眶发热,发刺。

张开嘴,方为其无意识说着:“所以,我在‘带许戈回来’这个任务中扮演的是那名关键人物。”

厉列侬以“我一到布拉格就给你打电话”承认方为其刚刚那个说法。

“所以你一手导演自己被行刺事件,来达到‘带许戈回来’这个任务中最为至关重要的一个环节,然后,厉先生遇刺事件就会顺其自然传到厉太太耳朵里。”从口中说出的每一个字异常艰难:“于是,在住着厉先生的医院长廊里,再经过我的引导从而达到那个‘带许戈回来’的任务?”

厉列侬没有说话。

“疯子。”方为其骂了一句。

然后,他不得提醒1942领导人在他肩膀上扛着一个叫做1942的无政府组织,这个组织数量庞大,几十万人把他们的希望信任都给以一名叫做厉列侬的人。

耸肩,嘲讽:“厉先生,要是万一出现什么差错,那把水果刀直接从你心脏部位插.过呢?”

那男人浅浅笑着,说那是苦笑也不能算是苦笑。

苦涩、酸楚、无奈、甜腻。

“你也知道,五金店老板家的小女儿有多机灵,只有我真正遇到危险她才会知道,然后,不远万里、遇神杀神遇佛杀佛、来到我的身边。”

五金店老板家小女儿爱了那么多年的男人,终于懂得了她。

该庆幸吗?该让她品尝这来之不易的甜蜜滋味吗?是的,应该。

可是……

“厉列侬,你说完了吗?”

他淡淡应答着。

“你说完了,现在应该由我来说,我知道一直以来,你都舍不得让许戈去见各种各样的医生,你尽最大的努力让她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但是……”目光透过落地玻璃望着远方:“但你所不知道的是,许戈的后天性人格分裂最关键的一部分来源于童年时代、没有及时得到心理治疗所形成的巨大阴影。”

方为其把带来的笔记本电脑打开。

几分钟后,一名年轻女性的面孔印在电脑屏幕上,透过电脑屏幕她和他打招呼。

现在和方为其打招呼的年轻女人叫琼,她的身份是一名心理医生,琼不久前曾经以名字为“劳拉”的身份见过许戈。

劳拉是琼对许戈的试探性初始观察。

布朗外交官家的小女儿劳拉串联着许戈十二岁那年最不堪回首的一幕:劳拉——那个人——以巴隔离墙——被拉响的防空系统——

最后是“汤姆叔叔”

在这个试探性的初始环节里,许戈最直接的反应是坚称自己是连翘,从而起到逃开那段童年阴影的作用。

那个下午,琼对许戈进行了催眠,其催眠结果并不乐观。

有多不乐观,方为其相信琼会一一告诉厉列侬。

厉列侬其实也是倒霉蛋。

方为其站在落地窗前,厉列侬在和琼视频。

随着时间的推移,正在视频的男人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戾气让偌大的酒店房间宛如山雨骤来。

背后传来“砰”的一声,方为其知道,他的笔记本电脑应该已经被摔得稀巴烂。

厉列侬重新回到那片窗前。

谁也没有说话,和酒店房间里的阴云密布相比,布拉格万里晴空。

时间一秒一秒,像那快要走不动的老钟摆。

“我不接受那位自称所谓心理医生的说法。”厉列侬冷冷说着。

在方为其心里,他也很难接受许戈从双重人格分裂变成多重人格分裂这样的说法。

“相信你在和琼对话之前已经把她的底细查得一清二楚,她刚刚捧走心理医学界最高荣誉,其实,我想在你心里也意识到近阶段许戈的不对劲。”

那先笑总是眼睛的傻姑娘,杜撰了第三个世界,在那个世界里她的名字叫什么都无所谓,只要不叫许戈就行了。

只要不叫许戈了,就不会遇到那位汤姆叔叔。

可那个傻丫头不知道,那第三个世界很危险,危险到他都为她捏一把汗。

那活在第三世界里的灵魂太稚嫩太脆弱太善良,随时随地会被骄傲、嫉妒、愤怒、不安等等等所影响、取代。

到最后……被名曰恐惧的人格所主导。

恐惧是源头。

到最后,那个先笑总是眼睛的傻姑娘会一直活在恐惧当中。

“相信琼把关于许戈的一切都告诉你,蒙着面纱的穆斯林女孩已经唤醒了许戈的恐惧。”闭上眼睛,心里头千般沉重:“十二岁的许戈能熬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那么小的一点点,要独自一个人克服无数个黑色的夜晚,无数个在黑色夜晚里头汤姆叔叔伸到她梦里的那双手。”

侧过脸:“你舍得吗?舍得让她一直活在惶惶不安中吗?”

厉列侬一脸死灰。

“现在,我们所要做到的是,让一切保持原状,让一切顺其自然,我相信五金店老板家的小女儿最终会找到正确克服恐惧的方法。”

“以上,是我作为许戈哥哥的名义请求厉先生。”

五金店老板家小女儿所不知道的是,她口中第一眼看到的人其实是他,他真正的名字叫做许醇。

那么可爱的小姑娘整天嘴里挂着“我出生时就见到你”这样的话,听着听着就听到心里头去了。

繁星闪烁的夜,他推开她房间门。

漂亮得就像洋娃娃的小姑娘揉着眼睛,睁大眼睛,弯下眼角:您一定是圣殿士。

那一瞬间,成妖成魔。

---

当苏梅在还很年轻很年轻的时候,她在布拉格偷偷买一间房子,房子处于郊外,两个房间一个厨房还有一个花园。

门前有小桥,从小桥下流过的水一直延伸到伏尔塔瓦河。

苏梅心里想着,等有一天她遇到心爱的男人时就和他住在那个房子里,但比较遗憾的是她太忙了。

忙得都没有时间去遇到自己心爱的男人。

心爱的男人苏梅没有遇到,倒是让她遇到了这一生的挚友,她这一生的挚友叫做许绍民。

后来,聪明漂亮的“阿梅姑娘”变成两个奶娃口中的“梅姨。”

那两个奶娃是苏梅的心肝宝贝,年纪大一点点的是男孩,年纪小一点点的是女孩,男孩名字叫做厉列侬,女孩的名字叫做许戈。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同居长千里,两小无嫌猜。

她的两个小奶娃呵,一眨眼功夫长大。

他是1942历史上最年轻的领导人,她是被很多前辈一致看好的情报员。

在那两个孩子的成长过程中,苏梅见证了许戈爱情的萌发,从最初的懵懂到最后的深沉。

对于许戈,苏梅能做到的大约也就抱抱她,给她鼓劲,告诉她“别担心,阿特迟早就爱上你的。”

“梅姨,你这话都说八百遍了。”又从厉列侬那里碰钉子的傻姑娘垂头丧气。

瞅着垂头丧气的傻姑娘:“想想看,等阿特爱上你的时候,到时候……想看看,当他顶着那样一张漂亮的脸蛋出现在女性卫生用品的收银台前,小戈,小戈?!”

嘿嘿的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朝着她眨眼。

“梅姨,这个主意太棒了!”傻姑娘瞬间手舞足蹈:“到时候我可不能这么轻易饶了他,我会刁难他,我骂他笨死了,敲诈他的头发火告诉他,他买的不是我常用的品牌,让他再跑一趟,如果他不愿意嫌丢脸的话,我就威胁他我以后不爱他了。”

“对极了!”连忙符合。

苏梅也和那个傻姑娘一样,在等待着一件事情,等到着阿特爱上许戈。

苏梅总是在想,也许在通往爱情的路上,有着一道十字路口,在那条十字路口,他没来得及抓住她的手。

当阿特爱上许戈时,许戈却走失了。

但值得庆幸的是,她爱的两个孩子还在一起,只是用一种比较另类的方式在一起着。

每年夏末到初秋的这个时节,苏梅都会来到她位于布拉格的房子,这个时节她花园里花开得最欢。

九月初的周末晚上,和友人聚会后苏梅回家。

推开门,意识到情况异常,第一时间从包里找到枪,握着枪手往触到照明开关。

黑暗中,响起她所熟悉的声音。

“梅姨,别开灯。”

手收回,枪放回原地,放慢脚步,循着那个声音发起点,和第一次出现在这个房间时一模一样,他坐在沙发边角。

很多的人对那个孩子说“我相信你”,很多的人对那个孩子说“我将永远忠于您”,很多的人对那个孩子说“你从来就没有让我失望过”,很多的人对那个孩子说“您一直是我的榜样”。

但没有人会对那个孩子说“你寂寞吗?”“你快乐吗?”“你累了吗?”

苏梅细细想来,她好像也没有对那个孩子说过那些话。

这都要怪那个孩子,总是以一副超级英雄的形象出现在她面前,一副我什么都行我什么都不需要你们为我操心的样子。

这位超级英雄第一次在她面前示弱是在他二十岁那年,那个晚上也是在这个房子,也是在这样的黑暗中。

他声音听起来很是脆弱,他问她梅姨我是不是以后都不会收到妈妈的信了。

厉列侬的妈妈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他,离开前她给他留下二十封信,厉列侬二十岁那年收到妈妈给她的第二十封信。

“嗯,不会了,因为阿特长大了,妈妈相信她的孩子能处理好一切事情。”她告诉那个孩子。

黑暗中,那个孩子把头轻轻靠在她肩膀上。

这世界上有一类人,这一类人只能把他们的脆弱交给黑暗,当太阳升起时,象征着荣耀的铠甲重新回到他们的身上。

停在那个孩子面前,以最为温柔的力道轻触他头顶。

安静等待着,她知道,现在那个孩子脆弱而无助,他只能以现在这种形式寻求支援。

手一下一下梳理着他的头发。

和第一次出现在这里一样,他的声音听着彷徨又脆弱。

“我偶尔听说过这样的说法,这种说法类似于一个男人因为一个女人什么事情也干不了,当时,我觉得这种说法听着可笑极了。”

“有一天,当她以那样一种形式回到我身边时,梅姨,我心里担心极了,担心得随时随地得叫着她的名字确定她在我身边,担心得时时刻刻得用眼睛去看住她,总觉得要是不那样看住她的话也许她就跑了。”

“夜里,明明她在我怀里可我的脑子却像被装上发条,十分钟醒来一次检查她还在不在我怀里,每天早上醒来时总是忍不住会怀疑被抱在我怀里的人可信度,许戈,嗯,许戈,嗯,许戈,干嘛!瞧瞧,梅姨,你看她都被我叫烦了。”

眼眶润润的。

傻瓜,那个傻姑娘才不会烦呢,她巴不得你每时每刻这样叫她,她只是偶尔想在你面前装模作样一下。

“梅姨。”

“嗯。”

“梅姨,你说得对,五金店老板家的小女儿确实很可爱,小小的一只抱在怀里软软的很可爱,生气时瞪我也可爱,笑起来眼睛往下弯也可爱,零食一口给小狗吃一口塞进自己的嘴里时也可爱,把头发剪得比男孩子头发还要短也可爱,眼泪汪汪的也可爱,以那样的方式躲起来也可爱。”

“然后,又以那样的方式回到我身边时更是可爱得要死……可爱得我一门心思想陪她玩,什么事情都不想去做,就只想看着她只想陪着她只想逗她笑。”

沉默——

“梅姨。”

“嗯。”

“梅姨我知道她为什么又走了,梅姨我知道她在心里生我的气,她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可我却欺骗了她,我明明知道她的项链是怎么不见了可我却骗她我不知道,那第七根肋骨处的牙印明明不是她留下却骗她是她留下的。”

“所以,她生我的气了,她不想见到我了。”

“可是,梅姨我不是故意欺骗她的,我是因为害怕,梅姨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害怕,我以前留给她的映像太糟糕了,我在想,就等我在她眼中变得再好一些,再好一些我就把一切事情告诉她。”

沉默——

“梅姨。”

“嗯。”

“梅姨你说五金店老板家的小女儿冤不冤?那么千辛万苦的回来一次,可她的阿特却欺骗了她。”

有凉凉的液体滴落在苏梅裸.露的脚趾头上,一滴、两滴。

“怎么可能会觉得不冤呢,我都替她冤,你看,在她叫做许戈时,他没陪她看过一场电影,没耐下心来陪她逛完一次街,没在她生病时守候在她身边,甚至于连给她买一套衣服都没有,更没夸过她一次漂亮。”

“梅姨,我心疼她,心疼她心疼得要命。”

又有凉凉的液体掉落在她脚趾头上,一滴、两滴、三滴、四滴。

“最心疼的是,我连一句我爱你都没有说出口,梅姨,你看,她都爱我那么多年了。”

是啊,许戈爱了厉列侬很多年了,从那个人到阿特再到蓝色路西法。

沉默——

“梅姨。”

“嗯。”

“梅姨,你说我去把许戈带回来好不好,就把她带回来一次,总得把她带回来一次啊,到时候,我什么都不干我只陪她玩,把那些她觉得冤的事情一一补回来。”

“然后,接下来的事情都由着她,由着她来选择,她想住在哪个世界都没有关系,不管她选择住在那个世界、被冠以何种姓名何种性格我都会陪着她。”

沉默——

“可以吗?梅姨。”

“谁说不可以呢,不仅你替五金店老板家的小女儿觉得冤,梅姨也替她觉得冤。”

沉默——

“可是,梅姨,把她带回来的手段有点不入流。”

把她带回来的手段有点不入流啊?那个孩子应该是怕五金店老板家的小女儿到时候又生气了吧?

黑暗中,苏梅扬起嘴角。

“别担心,到时候她要是生气了,梅姨就告诉她,是梅姨想出的馊主意不是阿特想出来的馊主意,是梅姨想让她回来一次不是阿特想让她回来一次,是梅姨想她不是阿特想她。”

---

次日,布拉格出了一件大事情:1942领导人在出席捷克财政部部长的就职典礼期间遭遇刺杀,那把水果刀直接从1942领导人身体的第七根肋骨至第八根肋骨的空隙处穿过。

两个小时后,一名服务人员一脸惊魂未定向记者描述:“也就眨眼功夫,那件白衬衫就被血浸透了。”

1942领导人被送到医院时已经陷入昏迷。

十二小时后,行刺厉列侬绰号为“ai”的前墨西哥黑帮头号人物的小儿子连同另外一名墨西哥裔男子在机场被捷克警方逮捕。

二十四小时过后,1942新闻发言人发表了简短的声明:他们的领导人已经脱离危险期。

三天后,苏梅接到一通电话。

在电话里,她听到了熟悉的腔调。

“梅姨。”

微笑,眼眶蓄满泪水。

阿特把他的许戈带回来了,真的把她带回来了。

半个月后,苏梅站在街角,清脆的铃铛声响起,从糕点店里走出来一对年轻男女,男人手里拿着一些用来做糕点的材料,女人则是专注于她手中的甜筒。

他们走出糕点店,往着上坡道的方向。

走了几步,女人停下脚步,把甜筒藏在背后,侧过脸,说:“厉列侬,你该不会现在反悔了吧?我刚刚问你要不要时是你自己说不要的,甜筒只有一个。”

女人的意思大约是想表达,你可别想让我分给你甜筒。

五金店老板家的小女儿可真可爱,苏梅这个时候又手痒痒的,想捏一下她的小戈那红扑扑的脸蛋了。

“我知道。”男人回答。

“那你为什么老是看我?你老是看我,害得我老是感觉到自己一个人吃甜筒有犯罪感。”女人很不满意的发着牢骚。

五金店老板家的小女儿也真是笨,人家不是在肖想她的甜筒,而是在肖想她啃甜筒时的小嘴唇。

“好了,好了,不看就是了。”男人好脾气说着。

那对年轻男女又往前走了几步。

再次停下。

“阿特。”

“怎么了?”

“我觉得我的后脑勺凉凉的。”

“这是为什么呢?”

“我觉得有人不怀好意躲在暗处窥视我们。”

“是吗?”

在那对男女回过头来时,苏梅躲在一位胖子的背后,这个时候她可不想去打扰他们。

那对男女走到完上坡道,停在制高点处。

女人已经吃完甜筒,男人双手拿着东西没用办法去托女人的下巴,就只能侧过身去吻住女人的嘴唇。

接下来就是儿童不宜的了,苏梅转过身去。

可以想象的是,此时此刻许戈的模样。

眼角肯定是弯的。

阿特把许戈带回了她最为美好的时空。

那个时空里,住着最勇敢的许戈。

“梅姨,我想我上辈子一定是做了拯救世界的事情,所以我才遇到许戈。”